第23章 23

“世子非拆穿我不可么?”戚凤箫似有些羞赧,语气含嗔,“我的心意,世子难道还不知晓?”

她的心意,他自然是知晓的,只不知是她的真心话,还是为代替戚凤笙讨好他而说的。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闻两人极轻的呼吸。

宋玉光面朝她,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戚凤箫心里没底,想把前些日子说的那些情深义重的话,打散了,拼缀拼缀,再说一遍时,忽见宋玉光支起上身,坐正道:“若是同样的话,倒也不必再说。”

想法被宋玉光预判了,戚凤箫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尖。

哼,她还没说,他倒先嫌弃上了。

想到宋玉莹看陈樾时,那欲说还休的眼神,戚凤箫觉着,眼下她还是适当矜持的好。

男子坐起时,身上披风滑落,堆叠在腰间腿上。

即便坐起身,他也未将那沾染着与她身上相似香气的披风拿开,可见他心里并不似嘴上说的这般嫌弃她。

一息之间,戚凤箫主意变了几轮。

终于,她大着胆子坐到宋玉光身侧,主动扶住他小臂,语气委屈:“我昨夜睡得不好,落枕了,颈项痛得不敢动,可想着世子爷的吩咐,仍忍痛前来。见到世子身上没盖,也顾不上疼,只担心世子的身子。世子没关心我一句,倒先嫌弃起我来,这是什么道理?我倾慕世子,心悦世子,事事以世子为先,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是错付了。”

说到此处,她情不自禁入戏,装模作样捏起帕子沾了沾并不存在的泪,嗓音微微哽咽:“若世子不愿听我说话,今日我便先回去,改日再来向世子请教。”

言毕,作势便要起身,果不其然被宋玉光扣住手腕。

宋玉光握住她,脑中是她视野中的画面,画面中他蒙住双眼的容颜不太清晰,蒙着一重薄雾。

蓦地,宋玉光想起,曾在琉璃镜中看到的,她那双清莹莹的眼眸。

此刻想必已委屈得雾盈盈的,极好看。

可她说的话,宋玉光半信半疑。

“箫箫该不会是这两日躲懒,根本没看书,怕被我发现,才故意想激怒我,躲避考教吧?”

宋玉光语气如常,甚至透出几分轻松戏谑。

箫箫二字,落在戚凤箫耳边,却不啻惊雷,震得她脑仁嗡嗡作响,理智全无,根本顾不上宋玉光后面说了些什么。

“世子唤我什么?”戚凤箫愣愣问。

男子掌心宽大,紧紧握住她手腕,热度灼灼,像是一条燃烧火苗的紧绳,一条志怪话本里令一切妖孽现身的捆妖绳。

这一瞬,戚凤箫的心高高悬起,有种被人看穿的惊惶无措。

女子视野中仿佛一瞬间失了所有外物,眼神只凝聚在他身上,竭力猜测他的真正心思。

宋玉光从脑中的画面中,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

被吓着了?胆子可真小,难怪轻易被人捏住七寸,不得不进侯府替嫁。

她一个无依无靠,自小被人抛弃遗忘的弱女子,近乎孤女,宋玉光其实不怪她。

在得知她身世时,反而有几分怜惜。

若论起来,她的一切,从来不由己,才是真正可怜之人。

掌中女子微微瑟然,显然怕极了,每一息都是煎熬。

那细微的颤意,激起宋玉光心中恻隐,罢了,把人吓跑可就不好玩了。

“箫箫啊。”宋玉光又低唤一声,将人拉近,温声解释,“你手腕纤细,滑腻如玉,像极了我那支亲手所制的紫竹洞箫,昨夜我擦拭洞箫,忽而想起箫箫二字做你的小字最为合适。”

大晋朝确实有夫君为娘子起小字的习俗,宋玉光从未以她的夫君自居,也不要她唤他夫君,戚凤箫便把这习俗忘在脑后。

没想到,他忽而为她起了小字。

还正好是“箫箫”二字。

戚凤箫扬起雪面,端凝着他面容,他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却有几分期待。

仿佛是在期待,她会和他一样,喜欢这个小字。

他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巧合,他并未发现她的身份。

戚凤箫在心中默默宽慰自己,悬起的心悄然落回实处,脊背上微微起了一层凉意,不知何时生出的冷汗,现下正贴着小衣。

“原来是洞箫的箫字么?世子爷擦拭洞箫时,竟能想起我,实在令人欢喜。”戚凤箫竭力平复心绪,使自己的语气自然些,“方才说世子不关心我,是我错怪世子爷了,箫箫二字,我甚喜欢。”

戚凤箫略垂眸,望望自己雪白的腕子,疑惑,哪有那样纤细?

思量间,男子小臂横在她肩头,指腹轻轻贴在她颈侧肌肤,戚凤箫身姿骤然僵住,像只被人捏住后颈的小猫奴。

“哪里痛?这边?”宋玉光问完,顿了顿,指腹沿着她光滑细腻的后颈,轻轻移至另一侧,温声问,“还是这边?”

落枕不过是戚凤箫找的借口,实则哪边都不痛。

她愣愣抬起手,指指他指腹正贴着的地方:“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男子的指腹便在她颈侧轻轻揉捏起来。

他动作轻柔,指腹却比她肌肤粗砺几分,蹭在她肌肤的每一下,都极有存在感。

酥酥的异样感,渗入肌肤,牵动着她心跳的节律,戚凤箫连呼吸也不知不觉放缓。

“可好些了?要不要请陈樾来看看?”宋玉光随口问道。

问话间,他握在她腕间的指不自觉地捻了捻,像是按压洞箫上的孔洞。

女子手腕虽纤细,触感却绵软,与硬邦邦的洞箫,实则一丝也不像。

随口扯谎的话,竟成功将她骗过去。

心思这般简单,她是怎么有胆量替人嫁入侯府的?不知深宅大院里,个个都是人精么?

忽而,宋玉光指腹顿了顿,扣在她腕间脉搏的力道稍重一分,察觉到她身体的异样,他心绪略沉。

他医术虽粗浅,诊脉却有几分把握。

她竟吃过避子药?!

何时吃的?谁喂她吃的?

一息之间,宋玉光心思百转,他与她什么事也没有过,自然不会是她自己吃的,只可能是她屋里那几个服侍之人。

极大可能,便是那位回过一次伯府的老嬷嬷!

她自己可知晓?宋玉光不确定。

戚凤箫没察觉到宋玉光的异样,连连摇头:“不用,我的丫鬟秋芙在外头呢,她学过些按揉的手法,正想与世子说,叫她进来替我捏捏呢,也不耽误世子考我,两全其美。”

扣在她腕间的手虽松开,贴在她颈侧的指腹却仍在,当戚凤箫摇头时,宋玉光分明感受到她的动作何其自如灵活。

嗬,小骗子。

宋玉光不动声色,移开放在她颈侧的长指,拿起腿上的披风,放至身侧:“小事,既是你带来的人,叫她进来便是。”

言毕,他率先起身,走出镂刻松竹纹的落地罩,端身坐到明间太师椅上。

他日常在室内活动,屋内陈设未变,从哪里到哪里需要走几步,已然了然于心。

看到行云流水的动作,戚凤箫愣了愣,随即跟出来道谢:“多谢世子。”

一时根本没察觉,自己装落枕之事早已露馅。

而宋玉光,听着她走出去的脚步声,唇角悄然弯起一丝弧度。

她故意假装落枕,处心积虑把那丫鬟带进来,是想做什么?

越是猜不透,宋玉光越是起了兴致。

秋芙进来见礼时,眼睛瞟了宋玉光一眼,顿时红了面颊,垂首站到戚凤箫身后,假装替她捏颈。

那两本茶经,宋玉光少时便记得纯熟,向戚凤箫提问时,信手拈来。

戚凤箫自问几乎全背下来了,可她反应没那么快,应对起来仍有些吃力。

好在宋玉光问的,她最多想几息的时间,都能答上,没出丑。

等宋玉光冲她面露赞许时,戚凤箫狠狠松了一口气。

“答得不错,还算用心。”宋玉光轻赞。

戚凤箫状似得意:“世子说要考我,我便日夜书不离手,连睡觉也把书放在枕边。世子既赞我答得好,我可否向世子讨一套烹茶的器具?”

怕被宋玉光拒绝似的,她又急急补充:“不白拿世子东西,我先亲手替世子烹一壶茶,世子若喝着好,觉得我有长进,再送我,可否?”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若不同意,未免太不近人情。

宋玉光莞尔:“我应你便是。单单书背得好也无用,若是烹茶没有长进,可是要挨罚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秋芙第一次瞧见世子含笑的模样,闪了闪神。

原来世子爷并非一直冷若冰霜,面对喜欢的女子,他也会网开一面,也会笑,会打趣,与寻常人家的男子并无不同。

不,还是不同的,他有权有势,生得还尤为俊美。

秋芙想成为他心里特别的人。戚凤箫都可以,她为何不可?

戚凤箫容色是比她好看,可世子又看不见,只要她伺候得好,等他离不开她的时候,她便告诉世子实情,必能博得怜惜,比逃跑过又回来的笙小姐更得宠。

“若我失手,被世子听见动静,恐怕又要笑话我,待会儿我让长风引我去茶房,避着世子,等烹好了我好先尝尝。”戚凤箫嗓音柔柔,语气透着几分笨拙的精明。

是想自己先尝尝,若不好喝,便重新煮一壶?这样不加掩饰的小聪明,叫人莫名心情愉悦。

宋玉光语气颇为纵容:“由你。”

听他应允,戚凤箫连忙扶住他,欢喜道:“明间冷些,我扶世子去内室歇着,等茶煮好再出来不迟。”

她语气欢喜,言辞间却处处透着对自己茶艺的不自信,看来她是有意多花些功夫,叫他刮目相看的。

眼下无事,陪她玩玩也无妨,宋玉光从善如流起身。

将他扶进内室后,戚凤箫带着秋芙出来,问清茶室所在,便亲自生起风炉烹茶。

茶水选的是宋玉光喜欢的石泉水。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成不成全在你,你且捧着茶水进去,记得别开口。”戚凤箫嗓音压得极低,凑到秋芙耳边叮嘱。

她语气极有耐心,还透着几分恰如其分的关心,俨然一副尽心尽力为秋芙谋算的姿态。

可秋芙不止,当她离开茶室,往正房去时,戚凤箫看她的眼神便如看秋后的蚱蜢。

秋芙被送回去的时候,伯夫人的表情定然精彩,只可惜她看不到。

戚凤箫眼眸里泛起清浅笑意,顷刻又恢复平静。

她收回视线,认真回忆书里的内容,以及宋玉光曾教她的手法。

戚凤箫:真巧,但这个称呼听起来顺耳多了。

宋玉光摸摸狐狸尾巴,但笑不语。

求预收《纨绔前夫贵极人臣》,文案如下:

梅泠香温柔端庄、知书达理,为救病重的父亲,嫁给城中有名的纨绔章鸣珂。

成亲一年里,泠香多得章家太太照拂,与时常不着家的章鸣珂却是同床异梦,形同陌路。

直到一日,章鸣珂怒冲冲提剑出去,与人逞凶斗狠,自己反折了一条腿,从此没个人形儿,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朝廷腐朽,异兵涌起,梅泠香死在逃亡路上。

仿佛大梦一场,再睁眼,竟回到成婚第二日清晨。

敬茶前,想到前世章家太太的恩惠,梅泠香决定伸手拉章鸣珂一把,至少别叫他再折了腿,乱世中能护一护家眷。

好在这一世,他渐渐学好了些,虽则私底下时常叫人着恼,倒不再与外头的狐朋狗友来往。

泠香以为他能立起来,谁知,出门送一趟货,饶是泠香千叮咛万嘱咐,他还是把货弄丢了,货款分文未收。

这对章家损失不算太大,可对泠香打击很大。

再加上父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传来,泠香心灰意冷,不再期待能改变章鸣珂的命数,她写下和离书递给他:“郎君,往后我再不会管束你。”

章鸣珂正要出去找人算账,手中长剑铮铮落地:“你要与我和离?我不和离!昨夜是谁在我怀里……”

听他要说诨话,梅泠香羞极也气结,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住口!这一巴掌,是我替母亲打的,她身子不好,郎君该长大支撑门庭了。”

世道突变,闻音县被乱贼闯入,泠香带着爹爹灵位和阿娘避居他乡,记挂章家太太安危,却始终打听不到其消息。

三年后,新君上位,江山初定。

未经战火的云州,泠香收起脂粉摊子,准备回家给女儿做好吃的,一抬头,装脂粉的箱笼咚地一声落地。

“梅娘子,这小娃娃管本王叫爹,你说我该不该答应?”章鸣珂拉着在他颈上骑高马的女娃娃的手,望着妆容妍丽的梅泠香。

男子气度轩朗桀骜,眼神锐利,除了一张脸,余者皆与从前判若两人。

梅泠香沉住气,将小女娃抱在怀中,温柔教她:“玉儿,叫叔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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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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