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九年,仲夏时节,万邦朝贺,一时晋中城内外,盛况非凡。
巷头巷尾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各地客商都齐聚于此。
一辆十分简陋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粗糙的布料制成的车帘上还带着补丁,随着滚滚的车轮发出的刺耳的嘎吱声,一只白皙的手紧紧揪着帷幔。
少女从马车内探出了头,艳阳辣眼,她伸手遮掩一二,从手指缝隙中可窥见晋中城的盛况。
街边小贩、高档酒楼,吆喝声此起彼伏,若有似无的熟食香味扑进鼻中,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
“可算是到了。”
马车停在七宝阁门前。
丫鬟小翠牵着她下车。
“小姐,国公爷只说在七宝阁等候,我们是在外面等还是进去啊?”
“当然进去。”
这会子客人众多,行人进进出出,她们一直待在门前不动弹,难免引人注意。
沈雁栖的步子很僵硬,店里声音嘈杂得厉害,各地乡音,还有异邦之人操着一口晦涩难懂的官话。
但入目皆是璀璨、夺目的珠宝,她瞧见一些人脖子上挂着可大一串项链,链子闪闪发光,硕大几颗珍珠、玛瑙串连在一起,几乎要将那人的脖子都压垮。
亮色填满眼睛,耳朵内为杂音堵塞,不过还能忍受一二。
“今日之会很重要,这些客商,竟然脸面都不顾了,定然有猫腻。”
小翠连连附和:
“是啊,但是商人不是最重面子的?就不怕有损自己的声誉吗?”
二人叙话的同时还得注意周边的情况,时不时有人冲撞上来。
“那可能今日的收获比那些声誉更重要,不过这些都与我们无关,见父亲要紧。”
沈雁栖本是定国公的次女,娘亲是夫人房中的一个洗脚丫头,只因当年娘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以便有了她。
父亲将她们母女俩一同打发到了乡下庄子中,从此不闻不问。
这些年娘亲一直希望回来,沈雁栖倒是无所谓,她向来不对薄情寡性的父亲抱有任何期许,此次父亲只让她一人回来,唯独缺了娘。
娘亲地位卑微,深爱父亲多年,执念深入骨髓。
沈雁栖得早点见到父亲,想法子让娘回来。
在这之前,必须见到七宝阁的老板,此人就是她的舅舅,与娘亲非同母所生,但待她是不错的,正巧了父亲让她到此,她也能与舅舅见上一面。
今日异邦商人着实不少,他们大多容貌异于常人。
她们携手前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入目的珠宝璀璨夺目,各式各样的都有,不禁让人看晃了眼。
沈雁栖不欲在此多做停留,拉着小翠直奔人群中装扮最为华丽之人。
那想必就是舅舅了。
不料人流“湍急”,那人身形陡然消失不见。
“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时维持秩序的几个护院拿着棒子对一个衣着简朴的人动手。
“我们店铺不收流浪汉,快快出去,免得脏了七宝阁。”
捧高踩低之事并不稀有,沈雁栖正要上前被小翠给拦住。
“小姐啊,还没见到国公爷,咱们可不能惹事啊,我担心……”
沈雁栖觉得有理,也想就此作罢,但瞧见地上竟然有一摊鲜血,那就不能不管了,她抢步上前挤入几人中间。
身前几人目光更加凶狠,旁侧拿着木棍的打手走了过来,他们用木棍拍打着手掌,木刺扎进手心也浑然不在意。
一个两个的,手心都敲红了,沈雁栖都替他们疼。
“几位大哥,来者是客,何必拘于小节。”
“往日不记,今日不可,何等大事,岂容这等下人搅扰!”
看来仅靠言语并不能让这几人松口。
沈雁栖只能拿出象征自己身份的指环。
“他是定国公府的人。”
他们瞧见定国公的指环立即傻了眼。
“不知是沈大小姐,都得罪。”
沈雁栖抿唇,她不是沈大小姐,罢了,也是为了救人,想必父亲与姐姐不会对她过于苛责。
几人都退下,她回头看看这人。
线条凌厉的下颌映入眼帘,目光上移,看到一张不薄不厚,血气不足的唇,鼻梁高挺而笔直,再往上则是一双微微闭紧的桃花眼。
此人捂着手臂,痛苦非常。
“喂,你还行吗?只是这里很挤,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陆行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你啊,何以这番打扮?”
声音宛如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泉,冬时冷冽刺骨,夏初清凉澄澈,透人心扉。
“嗯?我们,认识吗?”
沈雁栖快速在脑海中搜罗了一遍,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这样貌美的男子她要是见过,一定忘不了。
看此人语气,似乎是在和熟人交谈,可她并不认识他。
陆行云听后,又重新端详起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脸上沾着一些灰尘,却依然无法掩盖其温婉的气质。
她的相貌与五年前相比有些差距,不过这么几年了,容貌有些变化也是常事,难道她没有认出他来?
他再看看她身上的装束,比从前大相径庭。
陆行云记得沈如锦身体不好,气血不佳,因此一直喜好穿亮色。
“你难道认不出我了?咳咳咳……”
他的气息越发虚弱,如果不马上诊治,就会流血而亡。
“你若信得过我,我帮你?”
陆行云点点头,他们是未婚夫妻,虽然生疏了了几年,但到底是能信任的。
沈雁栖远道而来,身上一直带着伤药,她自小野得很,身上大伤小伤无数。
她取出绷带和药膏,熟练地帮他上药,由于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一时被挤到角落里,伤口处理完毕后,她发现自己和他竟然脸擦着脸。
“对不住啊,人太多,我不是故意的。”
“你且仔细看看我?”
陆行云再靠近一些,“我是陆行云,这下可记得了?”
沈雁栖眉头紧皱着,“我真的不认……”
她立即噤声,这人定然是把她当做姐姐了?
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来,想起来了,哈哈。”
“你和五年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沈雁栖浑身紧绷,大脑立即放空。
“都五年了,谁也不会和从前一样的,你,你也不一样了,不是吗?”
“说得也对,不过你身子一向不好,定国公怎么会安排你到这儿?”
他的语气淡淡,说到定国公想在说一个普通人一般,沈雁栖猜测此人身份不一般。
“这个,整日闷在府里也不好受,我就想过来,看看。”
异邦来朝,任谁都会来凑个热闹的吧,她心虚地冒冷汗。
陆行云拉紧她的手腕,眉眼弯弯。
“你向来不凑热闹的。”
沈雁栖心口一咯噔,没开口他又说:
“不过,我记得小时候我知道的所有新鲜事儿都是你跟我说的,你还带我翻墙,但是你大病一场过后性子就不如幼时活泼了,你可要跟我说说,怎么性子又转回去了?”
沈雁栖嘴角不停抽抽,她哪知道嫡姐因何性子转变了。
“我,这个……”
他看她步伐稳健,想必病情好上许多。
“病情好转了是不?”
沈雁栖狠狠点点头。
“是好了一些,之前病卧在床,太惨了。”
她知道嫡姐的病情,据说自小就病着。
“你,伤这样,等下一定及时看大夫,我得去找父亲去了。”
她正要离开,发现这人力气不小,他不松手她就难以离开。
陆行云说道:
“我都多久没回来,你就不能尽尽地主之谊?”
沈雁栖脸都要急白了,她也是才到,尽哪门子的地主之谊?
“我,也不会啊。”
“我不过是要与你说会儿话,到处走走而已,你这样倒显得我像吃人的野兽。”
话音一落,十指紧扣,她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太好吧?”
“你我明日就成婚,不差这一时半刻。”
沈雁栖立即缩回手,竟然是未婚夫,其实早该想到的。
“简直犯了大忌讳,成婚前怎么能见面呢?都怪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人走出去两步又被他给拉回去了。
“你是不是因为外界传言,对我心生误会?”
沈雁栖好奇地问:
“什么误会?”
他附耳过去,“没有误会最好,明日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她皱着眉头将眼前人打量一番,此人言行无状,她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忽然耳边传来响亮的叫唤声:
“中等木芙蓉起拍!”
陆行云的眼神也被那朵花所吸引,她顺着目光看过去。
“你喜欢这个?我不知你回来,那我就送你一份礼物。”
她疾速跑到拍卖者现场交宝处登记,自己身上仅有一块残玉,可用于拍卖的贵重物件可都在小翠那儿。
“您看,这个可以吗?”
男人摸着残玉,沉思了片刻,沈雁栖连连唤了五六声,才应人。
“啊,啊,这个,姑娘,可以的,不过得问过老板。”
她立即眼前一亮,惊呼:
“真的!”
她正愁找不到人,本意只想用这木芙蓉打发了那男子,她跟他在一块儿不大舒服,
这时锣鼓再度敲响,众人慢慢散开,一株木芙蓉映入眼帘。
此时大叔派出去的人也已回来了。
“姑娘,老板有请。”
“我还想换那株木芙蓉。”
“那株芙蓉是本场花中次品,姑娘的玉乃是上品,你确定要换这个?”
大叔建议道。
沈雁栖看中的也正是芙蓉“中等”品质,竞争者不算多,用它赠他应是再恰当不过的。
这时有一名女子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过来,要她登记名字。
沈雁栖正要落字时,忽然想到她是秘密到此的,若用自己姓名怕是不妥,这玉是她从小就带着的,日后一定得要回去。
思忖良久,她落下“沈如锦”三字。
七宝阁老板若知是嫡姐,定不敢侵占国公府之物,定会送回去。
“此花归小姐了。”
花枝上绑了一条红绸,正写着名字。
沈雁栖亲手将花送给陆行云。
“此花送你,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她瞄准松散人群的一个小口,马不停蹄都冲过去。
陆行云四处张望,只余摩肩擦踵的行人,没她的踪迹。
新番外文案:沈雁栖出身商贾,与书生李载两心相悦,他赶考五年都不得回信,她只身上京找他,半路上捡到一个深受重伤的男人,她本不想多事,但男子自称是李载故交,沈雁栖就带着他一起上路。
“带你可以,必须假扮成丫鬟,不然我的名节不保。”
“行,我扮,扮。”
*
陆行云身为当朝太子,宦官把持朝政,他被歹人追杀,为沈雁栖所救,但被其逼迫为男丫鬟,就这还不够,她思念情郎时还让他穿上故衣。
“转过身去。”
他瞪大双眼。
“为什么?”
“你只有背影像他,转过去,给我快点,不然我断了你的月钱。”
陆行云心里苦,这铜臭满身的女人真把他当奴才了,而且哪有当替身只取一半的,他的脸可是小时候盖过国玺的!
这女人扒拉着他的后背又哭又笑,大骂负心汉、薄情郎。
陆行云倒要看看她心上人是个什么货色。
一路上沈雁栖虽然对他颐指气使,但好歹一路扶持进京,陆行云想帮她考量考量那小男人。
于是陆行云扮成了沈雁栖的模样。
然而差点被那负心汉下毒毒死,滚爬着回到沈雁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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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追爱火葬场/先婚后爱
周嘉月穿越异世,从侯府歌姬到宠冠后宫不过端端半年,旁人都叹她命好。
可事实并非如此,当初她只为逃脱狼窝,不料陷入更大的泥潭。
天子所爱并非她,外戚权势通天,萧策利用她与后妃的争斗牵制前朝。
五年下来她落下一身的伤病,垂死之际以为自己总算可以解脱,再度醒来,她成了靖王之妻。
——
萧策自宠爱的淑妃离世后郁闷不乐,一个低贱之人不该牵动自己的情绪,直到见到自己的三嫂,眉眼、神韵十分相似。
她嘴里常哼的歌谣,别人不会,萧越认出了她,而她早没了从前的低眉顺眼,和靖王成双入对,好不甜蜜。
小剧场一:
周嘉月听说萧蘅与官员喝花酒,担心故事重演,她媚态显露,他不为所动,撤掉这些花哨物件,为她披上新制的宽松的睡衫,修长的手指帮她按摩。
“异国来的舞女,我瞧着布料不错,腆着脸与人要了几件新的,然后帮她取得自由,耽误了时间,那些太粗糙对你的皮肤不好。”
周嘉月闻了闻身上的新衣,十分轻柔,有股淡淡的药香,是她平日必须敷的药,这衣裳裹上这药也需不少时间。
“身子渐好,不必做这些。”
“身体强健者有个伤风咳嗽都忽视不得,更何况你。”
萧策一道说,一道为她身上紧绷处按摩,不时碰到不该碰的,擦枪走火,他向来温柔,但也持久。
剧场二:
嘉月练字,如鸡啄米。
萧蘅:我自愿到你碗里来。
嘉月下棋爱耍赖,在贵妇圈里“臭名昭著”,她只能缠着萧蘅。
“蘅哥,她们都嫌弃我,说我悔棋是小人,你棋品好,你和我下。”
“……”
她总以为能赢他,每次都输,输了还要被他吃干抹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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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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