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高确实一直在鼓动民众。
自打地契送到他手里，他就一直打着早点收回这宅子的算盘。
因为这房子的估价远远不止一万两。
虽说破败了些，但地段太好，加上跟龙脉沾边，他到手后稍加装修，转手赚个三五万两黄金不是问题。
他给林晚晚得一万两是看她不懂行，又没钱，故意欺诈。
皇家别院向来风水极佳，倘若卖给某些仕官商客，升了官发了大财，不但能让他赚到钱，也能照顾他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不过如今这些林晚晚都清清楚楚，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
段高脸色紧绷，额头发青，又角角落落又把这些银票检查了个遍，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如何弄到的这笔钱。
忍不住硬邦邦道。
“这钱我当然可以收下，可倘若来历不明，会影响我的生意，我当然不能乱收！”
段高清清楚楚，永昼王向来不受宠爱，皇上给的每月份例都是皇子中最少的，又没有额外的田宅租子，平时在外风评也不好，根本没能力借到这么大数额的钱财。
唯一一种可能便是偷的。
若是偷的……那就好办了。
拍了拍衣袖，肥胖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不屑，细眼眯成一条缝。
大声道。
“王妃必须证明一下这银票的来源，如果证明不了，那就是偷的。”
“银票归你，宅院还归我！”
这话说完，看戏的群众皆是一惊。
“偷的？”
“段掌柜好想法！永昼王咱平头老百姓都知道不受宠！怎么可能能拿出这么些钱！”
“还是让王妃证明一下为好！”
“没错没错！”
林晚晚就知道他不甘心就这么走掉。
当时她当房子，看到他两眼放光，就知道自己做了笔赔本买卖，可为了救玄谒，她没心思再想别的。
不过如今她早有准备。
拿到银票的当天晚上就让翠玉去找于夫人要了钱庄的收据证明。
古代的钱庄取银票跟现代一样，都可以额外要一张收银证明，以此佐证钱财的来源。
林晚晚知道王府穷困，其他人可能会质疑这么大笔钱财来源，是以专门提前准备好收据，堵外人的嘴。
当她从袖口中又取出浅黄色盖子红戳的收据，纤细的手指夹住晃了晃。
段高再次傻眼儿，瞪着那黄色的纸眼珠快要突出来。
翁元洲过目完移交给他。
冷静严肃道。
“段掌柜要的证明也有了，还打算说什么？”
“再不拿出地契，本官可要怀疑你故意侵占他人财物，须得缉拿回大理寺提审。”
段高拿着收据对着落日上看下看，甚至透光研究了红戳半天，恨不得当场找出这收据也是假货的证据。
林晚晚这样静静看着他脸色由绿转黄最后转红，轻轻讥笑。
“段掌柜要是这么个查法，我看不如找人搭个暖棚，烧壶热茶，端来甜点，等你查个十天半个月，再确定真假如何？”
围观群众中传出低笑。
有人终于忍不住大骂。
“你这老东西还要撒泼到什么时候！”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使尽手段也留不住！”
“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
虽说方才大部分人受到鼓动，都站到段高这边。
但还有小部分人保持独立思考，没有全然相信他的话。
此刻他胡搅蛮缠，图穷匕见，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合着他但一开始就想强行收走王爷王妃的房子啊！
被他欺骗的人忍不住大骂。
“大家看在你花了一万两黄金的份上才为你说话！”
“你倒好拿我们对永昼王妃施压！”
“我刚才就发现这宅院远远不止一万两！你坑害王妃！还想捡便宜收走这房子！简直不知廉耻！”
“狗东西！大家都来看啊！‘尚田’当铺的掌柜竟然这般心思歹毒！还有什么信誉可言？！以后大家都别去他当铺当东西！”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引得许多人言之凿凿表示不会再光顾他的店铺。
段高见口碑崩塌，脸色铁青，肉眼可见的慌张。
“怎……怎么就不来我们家做交易！”
“我只是问王妃银票的出处，又没真的拒收。”
说着看了眼双手抱胸，坦然自若瞧着他的林晚晚。
她衣着俭朴，不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涂脂抹粉，素雅的外表让她浑身透出敏锐干练的气质。
整个人的气场像一只掩盖锋芒的野狐狸。
尤其是一双浓密漂亮的狐狸眼，纤长睫毛遮住瞳孔，翕动间，宛如会闪身，当靠发现时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到自己的脖间。
段高愣了愣神。
眉头一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才发现自己早就着了她的道。
她今日本就打算给自己一个教训，让自己口碑崩塌。
顺便立一立永昼王府的威，才不及早拿出银票。
这王府的大门，依理说，合该开了就关上。
堂堂王府的院景，怎能随意让百姓围观？
她一直开着大门，不就是让这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传播今日之事？
明日大街小巷都会知道这永州王府不同了，不仅能还得了上万两的银子，还能教训蛮不讲理的恶棍。
永昼王妃还是个会耍剑的女豪杰，能随手教训登徒子。
谁要是敢再仗着永昼王不受宠，在背后使绊子、说坏话，就等着挨今日的教训。
“永昼王妃，这……这地契你拿着，我真不是故意找你麻烦……”
彻底得罪了皇家，以后自己的生意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段高登时明白过来，一脸赧然，再也不敢颐指气使，从怀里掏出地契往林晚晚手上一塞，扭着肥胖的身躯，灰不溜秋地跑路。
其余下人见到老板跑，哪还敢逗留，背的背，抬的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围观的民众见到他们这般狼狈。
纷纷鼓掌大笑。
“哈哈……”
“好！”
“永昼王妃好威风！把这老胖子黄鼠狼一样，人人唾弃！”
形势转眼逆转。
见段高跑的一颠颠的，还真像只黄鼠狼，林晚晚一双明眸尽是讥讽。
当时当地契，她还专门表示愿意事后帮他打广告，有皇家的推荐，他还害怕在这皇城根上没生意？
可惜目光短浅，居心不良，还砸王府的门，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热闹看完，众人渐渐就散了。
林晚晚指使翠玉，去厨房拿了点桂花糕和沏好的茶，一个个分给站得有些累的众人。
“今儿个大家也算给我们撑了场面。”
“记得多分点给那看着家世凄苦的。”
“咱们的糕点不算好，但分量大，有诚心，比那其他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家分发的点心，不知道接地气多少倍。”
翠玉是个机灵鬼，那都不知道小姐这是在笼络人心。
今天让大家看完好一番热闹，可得等着他们到处说道说道，改善王府的形象。
忙不迭点头去了。
回来就嘴角带笑地招呼还没走的众人。
“大爷大娘，吃点茶点再走吧。”
“你们看了一个多时辰热闹，也累了。”
“咱们的糕点又甜又大，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这皇城根的百姓，虽说见识足，但哪个跟皇亲国戚沾上边？更别说吃皇族的点心？
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羞涩地让了几回，最后在翠玉和一帮小厮的坚持下，才颤颤巍巍接了糕点和茶水。
糕点就是普通人家的糕点，茶水也是不同的松叶茶，可就是喝起来甜津津的，越喝越有滋味。
众人喝茶的时候，不忘感叹。
“真好喝！”
“永昼王妃真是人美心善啊！外界传言永昼王孤高冷傲，娶个媳妇也跟他一样性情暴戾，原来都是假的。”
“何止是假！简直是天大的谣言！永昼王妃跟永昼王就是观音菩萨跟如来佛祖，那是来普度众生的，即便被污蔑了也不计较那么多，哪能跟普通人一样。”
听着直白的夸耀，林晚晚都害羞得有点脸红了，双颊染上一抹红晕。
轻咳一声，回过头来，将多余的糕点分给站在一旁的翁元洲。
客气道。
“翁大人，多亏你今日主持公道，不然以我们永昼王府狼籍的名声，恐怕只会雪上加霜，遭遇更多不公。”
翁元洲拒绝了糕点，拱了拱手，淡淡道。
“秉公执法是卑职的职责，卑职不过是依法行事而已。办案期间不得收贿，多谢王妃美意。”
林晚晚猜到他不会吃，也没多让，重新把糕点和茶水放到托盘上。
拍了拍手，环视整个院子的布局，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王府历来贫寒，比不得其他皇子宅院的奢华，让翁大人见笑了。”
她话里带着点“卖惨”的意思，翁元洲被她说得也开始注意起整个院落环境和下人们的衣着。
其实他刚才就发现这院里一干人等衣着简朴，景观破旧，房子黑压压的看起来多年未翻修。
这原因凡是官场上的人都明白，六皇子身负残疾，不得圣宠，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永昼王他还好吧？”
翁元洲不在朝中站队，不参与结党营私，无需避嫌，本着关心皇子的想法，想到便问了出来。
“一直在府中别院养病，没有出门，就是基于王府条件，生活困苦一些，想买的药没能力买，其他还好。”
林晚晚实话实说。
见翁元洲眉头微皱，似是有些心疼，闪动的眼睛想到了他跟皇上的恩怨。
下一瞬，林晚晚弯起唇角，立马顺杆子往上爬。
“既然如此，翁大人能不能买王府的一只宠物，帮我们改善下经济？”
“没记错的话，尊夫人好像要过生辰了，正需要一个生日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