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谁道人生无再少

楔子:

无边落木,萧萧秋风。

满目疮痍中,站着一个人影。

他锐利、落寞、孤独,静得像一尊雕像。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衣着打扮似是个侠者,但视线往下,锁定在那宽而不厚的肩背上,便可发现他的衣袖空空荡荡,灌满凉风。

他没有右臂。

倘若时间回到三年之前,江湖之中有耳朵的人就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天下英雄犹如过江之鲫,顺着朝代更迭成为一个模糊的残影。纵横江湖,高手如云;武林之中,群英荟萃。惟有他不同。

世人可以忘记他的那顶斗笠、那张面庞、那壶好酒,却唯独忘不了那把通体银白的剑。

宁怀熙,字无双。

过客云云,但他只是站在那里,举世无双。

被所有人记住的那一年,他风光无限,他鲜衣怒马。然后他失去了右臂,失去了师父、师弟,从不可一世到跌落尘埃,所有事情发生在一年之内。

而那一年,他只有十七岁。

这个人,是我师兄。

第1章容婴

头疼。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睁眼时,只看到一片模糊,而这一片模糊之中,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替我温柔地拭去眼泪。原来我哭了,可是,我为什么哭呢?

我看清楚了,这一间四方小屋,木头雕花窗外十里竹林,而那个为我擦拭眼泪的人,正浅浅笑着看着我,他道:“容儿,你醒了。”

卧槽。

好古风的人啊。

头还在疼,发了疯地疼,我怀疑刚才的眼泪是被疼哭的。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像洪水一般涌进来,几乎把我冲傻了。

低头,和那人一样的红色衣裳,是古代的样式。我不可置信地从床上爬起来,不顾那人担忧的眼神,自顾自冲到梳妆台前,揽镜自照。

这张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没错。

可是,可是我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我是短头发,齐耳的短头发啊!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睡着前,我还在和同桌大鹏一起偷偷看漫画,被化学老师拎起来罚站,然后我,站着睡着了……

我瞪大眼睛,镜子里的古风小女子也瞪大眼睛。我终于崩溃。

“容儿,你怎么了?不舒服的话,要和师父讲。”

那道温柔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我浑身颤抖,几近绝望地问:“大哥,你是在演电视剧吗?”

希冀地看着他,渴望得到一个回答。

可是他只是困惑地微微摇头:“电视剧,那是什么?容儿,你又在说胡话了。”

“我不是什么容儿啊,大哥!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

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仔仔细细搜寻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想起了高一刚开学时大鹏骂我是男人婆,想起了有一次化学考了16分,想起了老师强调的文言文重点错别字。但是,我记不得我的名字了。

我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

我穿越了,穿越成了一位古风小女子,而现在身边有一位古风小生,大概或许应该是这位古风小女子的师父。

这位古风小女子的记忆渐渐涌进我的脑海。

她是捡来的,师父给她取名叫做容婴,容不是姓,因为师父一直唤她“容儿”。具体是什么意思呢?我也不知道。

额,这位师父比较神秘,岁月蹉跎,他容貌依旧,未曾老去,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大了,也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原主和她的师兄们都只叫他师父,不过他还有个更广为流传的名号。

百花杀。

百花杀人和外号不配套,他很安静,话不多,一点也不像“百花杀”这个名字一样疏狂。他娇纵原主,起码在原主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凡事她说一不二,除了两件事,一是习武,二是远行。

为此原主闹过很多次,撒泼打滚、离家出走。可都没有用,只得作罢。

我扶额,其实原主也没有很喜欢武功,最开始只是看大师兄练武觉得很帅,加上师父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有一次她偷偷让大师兄教她轻功,被师父发现,那是原主记忆中唯一一次见师父发火。

师父说:容儿不能习武,说了不能,就是一定不能。从今往后谁若逾矩,私自带她习武,便逐出师门罢。

于是师兄们被这货祸害得再也不敢动这个念头了,自此,爬树摘花、逮鸡抓鸟、喝酒玩乐,能玩的东西全都被原主玩了个遍。

总结下来,就是废物点心一个。

我转身,正好对上师父的眼,温柔得像一潭春水。

“容儿,你要去哪里?”他的手搭在我肩头,轻声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这位大哥,你听着,我不是什么容儿,一醒来我就莫名其妙在这里了,我有家有爹有妈,我要回我的世界。”

师父微微一怔:“你……”

我继续说:“我是现代人,你能明白吗?我来自……额你们现在是什么朝代?”

“吴朝。”

什么玩意无朝有朝的?我晕乎乎地想,有这个朝代吗?

默念一遍历史朝代顺口溜。三皇五帝始,尧舜禹相传。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两晋向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王朝至此完。

这玩意我居然都记得?这不符合学渣人设吧。

我念了三遍,也没从这里面抠出一个wu字。

见我半天不说话,师父担忧地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起开起开!”

这他大爷的是架空小说啊?

认命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我先这样吧。大哥,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我总不能跟你徒弟一样喊你师父。”

他默然两三秒,道:“你叫我花不昧好了,愚昧的昧。”

花不昧,花不昧。

我点点头,用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起啊花不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原来的徒弟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花不昧笑了,那笑真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轻轻摸摸我的头,温声说:“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那我该叫你什么?”

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花不昧,我把我的名字忘了……”

“没事的,那我先和以前一样叫你容儿,好么?”

点头。

花不昧安抚了我一阵子,便很有礼貌地走开了。走之前嘱咐我道:“你的性子和容儿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在两个师兄面前,今日对我说的话不要告诉他们。你只说你身体出了问题,一些东西想不起来了,他们不会发觉的。”

点头。

我躺在小床上,望着天花板。

容儿啊,你到底去哪里了?快回来啊,我要回现代去。

想念我的手机。

想念同桌大鹏鸭子一样的笑声。

想念和前桌小沫去小卖部买雪糕的时光。

想念老爸老妈,想念我的小房间,想念学校,想念那个老是骂我的化学老师。

好想和以前一样,叉着腰仰天大笑三声,不就是穿越了吗?有什么的,我照样潇洒啊。

可是,我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真的笑不出来。

躺了一会,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只听那脚步声不急不徐地在我床前停下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来人戴着一顶斗笠,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吊儿郎当叼了根草,在唇齿间一晃一晃的。他眼神含笑,勾着唇,居高临下地看我,相当欠揍。

我脱口而出:“跟你有毛关系啊!”

他挑了挑眉,蹲下身来和我视线齐平,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腾出手来捏我的脸。

完全把我的脸当作面团来揉。

他边捏边恶狠狠地威胁:“好啊小师妹,师兄刚出门了几天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懂不懂得要尊重师兄啊?”

我猛地拍开他的手,坐起身来。

这就是原主的二货大师兄,宁怀熙。

宁怀熙愣了愣,反应过来我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探身来替我整理了一下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换了一副口吻:“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师妹生气了?”

他这样,好像我的前桌兼最好的朋友,小沫。

我伤心的时候小沫也是这样把我搂进怀里,可以闻到她身上香香的花茶洗发水味道。

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眼泪像珠子一样滚下来,宁怀熙被我吓了一跳:“靠啊不是吧,真的被欺负了?谁啊?别哭别哭,快说是谁,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好不好?”

他轻声哄着我,我哽咽着回答道:“没有谁,我就是想哭。”

宁怀熙叹了口气,直起身来:“那好吧。”他指了指一旁的木桌,我泪眼婆娑地看过去,方才看清他刚才放在桌子上的是两坛酒。

“知道你爱喝这个,专门从酒楼给你带的。”宁怀熙笑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喝酒解决不了的,天塌下来的大事,喝一壶,醉一场,哭一哭,睡一觉,醒来便什么烦恼也没了。来来来,师兄陪你喝酒好不?”

我摇头:“谢谢,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他很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我听见他扬声叫师父,声音越来越远,待他从后院走到前院,我才擦擦眼泪,伸手去够桌上的酒。

仔细端详了一番,我掀开酒坛子上的布塞闻了闻,应该是米酒。

月攀上窗棂,坠在窗外的竹林间,我喝得酩酊大醉。

皓月千里,莲山重峦叠嶂,花不昧和三个徒弟就住在莲山脚下。我醉得厉害,院外已是寂静无声,于是摇摇晃晃走出门去,一直走啊走,走啊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恍惚自己已经走到街上,随随便便找了家客栈,冲着店小二醉醺醺道:“我要睡觉!”

无论在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在那个地方。

我想家了。

开了开了,不顾读者死活的一篇,总之我写爽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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