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棋局

“当年不知道为何,定国公带着黑甲军闯进府里 ,将他父亲残忍杀害,连同阻拦之人也未能豁免。定国公母亲为此对他痛恨入骨,母子离心,这也是定国公搬出府的原因。”芍药道。

当年这个事情震动整个京城,所有人都希望能将罪人绳之以法,毕竟谋逆实乃大罪,如果不严惩如何以正朝纲。偏偏皇帝还真没有严惩慕辞,只是将他调职到朔州,成为成王谢景珩的部下。一方面推测是为了削弱太后的势力,毕竟其兄长定国公开国元勋,朝中甚有兵权。

另一方面,有人推测皇帝颇爱占卜以作决定,据说占卜的结果是:慕辞是救世之主。皇帝大怒,将所有知晓此事的人全部秘密暗杀,渐渐地,也便没人再关注。

这次虽然皇帝念及旧情,以铠甲代刑。可他母亲却认为犯错就是犯错,必须严惩,抽了他整整一百鞭。

沈望舒疑惑道:“老国公既然是太后的亲哥哥,怎么会对定国公如此视如己出呢?”一针见血提出可疑之处。同时联想到那日在刑部大牢时他曾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重回京城突然性情大变,其中定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我也不知道。”

“芍药,你去问问陆川,陆浊关于定国公的情况。”慕辞毕竟帮过沈望舒,上门问问状况也是应该的。

......

“你怎么跟陆川和陆浊说得?!我又不是大夫,让我去干嘛?”去往定国公府的马车上,沈望舒手插着腰,气鼓鼓地质问芍药。

芍药委屈道:“我非常~非常礼貌地询问定国公的伤情,谁知道那陆川一下子炸毛了,觉得是我们故意来看他主子笑话。不知道进去和定国公说了什么屁话。嚷着让您过去一趟。”

没多久,马车停下,芍药扶着沈望舒小心翼翼地下马车,毕竟自己会武功的事还是要装一装的。

“夫人请。”陆川迎沈望舒去见慕辞,偏偏把芍药拦了下来。

“欸,你不能进。”

“我凭什么不能进去?!就凭我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吗?!”本来芍药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如火山喷发般一并发作出来,出乎陆川意外,还没见过有那个丫鬟像她这般泼辣。

沈望舒刚想上前打抱不平,陆川马上找补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再说了,我们府才不做歧视下人的卑劣之事。只有你们侯府的主子才是。”

“当然...特指某些人。”陆川讪讪向她们二人解释道。毕竟两个女人合起伙来,他还真招架不住。

“这还差不多。”沈望舒与芍药不约而同说道。随后陆浊领着她去见慕辞。

没想到竟带到慕辞卧房来了......

这间卧室宽阔,却异常低暗,四壁与承尘皆用厚重的玄色檀木所制,仿佛终日笼罩在黄昏里。室内陈设极为简略,甚至到了寡淡的地步。

整个房间无一处柔软缀饰,无一件玩赏珍品,不见任何符合他年少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与跳脱爱好。他比沈望舒还要小上两岁,看着却要比她还要老成。

“主公,沈夫人来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然沈望舒已得到放妻书,离开侯府,以后该改口,唤声‘沈家小姐’了。”

沈望舒听后些许意外,他还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卧房深处,那方黑木棋枰置于窗下。慕辞并未坐在惯常的主位,而是随意地倚坐在一方墨色的软垫上,指尖夹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侧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眼神凝在棋盘上,仿佛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

沈望舒悄步走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过来,看看这局棋。”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沈望舒走近,目光扫过棋盘。那是一盘极其凶险的残局---

白棋已被黑棋团团围住,气数将尽,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必输之局,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终于抬眸看她,眼底是深潭般幽冷。

“看得懂吗?”慕辞问道,指尖的黑子轻轻敲击着枰面,发出沉闷的微响:“白子孤军深入,自以为勇烈,却不知早已落入重重罗网。四周皆是陷阱,每一步都是死路。看不清全局,只凭一腔孤勇陷进去,”他语气渐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只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最终,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沦为他人棋局中一枚无谓的弃子,粉身碎骨,得不到好结果。”

慕辞说得很清楚,在指沈望舒为了复仇孤身闯入朝堂拨云诡谲的愚蠢行为。看来他在边洲的调查有所收获。

沈望舒静立片刻,目光却未从棋局上移开。她忽然伸出手,并非去取白子,而是拈起一枚被吃掉的,搁在一旁的白子‘残骸’ ,轻轻放在了黑棋腹地一个极其偏僻,看似毫无意义的方位--- 一个“禁着点”的边缘。

这一子,完全不合理,近乎送死。

慕辞的眉峰骤然一蹙。

“您说的对,孤身陷阵,危机四伏。”沈望舒开口,声音却清冽而坚定,目光灼灼地迎上他审视的视线:“殿下布局精妙,杀机四伏,若按常理,白子必定十死无生。”

她话锋一转,指尖点在那枚突兀的白子之上:“但定国公可曾想过,若这枚弃子,并非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求势呢?它在此处虽必死无疑,却恰好卡住了黑棋外侧大龙唯一的,也是最隐蔽的一口气。

她的手指缓缓划出,将外围几颗看似无关紧要的散落白子与这枚弃子遥相呼应:“置之死地,而未必不能后生。这一子落下,看似愚笨,却将这盘死局,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光。”

她抬起眼,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明亮:“棋局如朝堂,瞬息万变。未到最后一刻,谁敢预定输赢?定国公教导拨云诡谲,在下谨记。但定国公忘了,拨云诡谲之局,破局之法有时正在常理之外。”

“勇敢若无知是愚钝,但知难而退也绝非唯一的选择。”

“只要有一线希望,再难的局,也不会放弃。若因惧怕而不敢落子,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成王叛乱,您与圣上势单力薄,世人皆言成王会胜,可结果呢?”

慕辞沉默不语。

“世人皆言必输之局,也会有转机的可能。”

慕辞紧紧盯着棋盘,那枚他先前抛弃完全忽略的弃子,经她一点拨,竟真的与外围残子隐隐构成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反扑之势!

虽不足以立刻翻盘,却已让固若金汤的黑棋大龙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这需要何等犀利的眼力和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胆魄。

慕辞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放下一直捏在指间的黑子,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

他再次看向她时,似乎这才是真正从内而外认识这个人。

“看来,不是猛虎吞羊,而是蛟龙入海了。”他声音低沉,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只是这海,比你想象的更深,更冷。”

“那便......”沈望舒毫无退缩之意,平静回应道:“搅动它,直至水落石出。”

沈望舒说完,微微颔首,便欲转身离去。室内沉滞的空气却未因那盘棋局而有所动容。

“等等。”慕辞的身影从后面传来,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沈望舒脚步顿住,并未立即回身。

慕辞依旧坐在棋垫上,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挺直的背脊上,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所以你费尽心思顶替沈望舒的身份,果真是为复仇吗?”

这话问得直接而锐利,撕开了所有可能的伪装,将最核心的疑点**裸地抛了出来。

沈望舒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她没有躲避他锐利如鹰隼的视线,清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慌乱,反而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是。”她回答得异常干脆,声音清晰而坚定:“抱歉,我当时是对你有所隐瞒。”

慕辞很意外,她竟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

没有狡辩,没有迂回,如此坦荡。

然而,沈望舒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的小瓷瓶,瓶身没有任何纹饰,洁白如玉。倒也误打误撞地戳中慕辞的喜好。

她走上前,将瓷瓶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棋枰一角,与那冷硬的棋子形成一种突兀的对比。

“殿下背上的鞭伤,”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却依旧平稳,“用的是军中烈性金疮药,虽见效快,却易留疤,且每次换药如再受一次刑。这是‘雪凝膏’,解毒生肌的效果更好,能少些痛楚。”

转身之际,沈望舒说道:“你不问我的去处,我也不问你的来路。如此......便是扯平了。”

她说完,不再多言一句,也不看他是何反应,这一次,真正转身离去。

慕辞独自坐在原处,目光从她消失的门口,缓缓移回到那枚素白的小瓷瓶上。

殿内死寂。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瓷瓶,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波澜。

......

沈望舒离开定国公府,先一步回沈府看望母亲。

她如今的身份尴尬,虽是归家,却并非待字闺中的小姐,而是拿着放妻书归家的寡妇。这份“自由”是她耗尽心力才换来的,但在某些人眼里,却只是可供嘲笑的污点。

刚踏入后院,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便凉凉地响了起来:“哎哟,我当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大小姐呀?”

沈望舒抬眼望去,只见父亲的宠妾柳氏和她的女儿沈沐宜正坐在廊下吃着果子,两人穿着鲜艳的绸缎。柳氏用帕子掩着嘴角,眼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苏念未顶替沈望舒之前,便是软弱可欺的性子,所以基本上谁都能调侃她两句,但她们不知道此时已经换了个人。

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爱你们哦[比心][比心]祝你们在人生这盘棋,可以步步为营,旗开得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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