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马车缓缓驶离,刑山拍了拍唐慕岩的肩膀。
“当时殿下被叛徒设计中毒,已然是强弩之末,但仍然选择留下来御敌,当我带着兄弟们赶回去接应的时候,抢回来的只有殿下的尸体,身中七十三刀……”
唐慕岩全程听着,没说一句话,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准确来说是他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刑山整了整铠甲,望了唐慕岩一眼,“如今兵临城下,王亲贵族都已经作鸟兽散,但我答应过殿下,只要有我一人在,就绝不会将南诏的江山拱手送人。”
他飞身上马,扼住缰绳,马蹄离地而起,发出一阵嘶鸣。
“唐慕岩!”刑山回头,“殿下死前已有四个月身孕,她说,孩子取名叫唐枭,枭雄的枭。”
马蹄翻飞,带起一阵烟尘,唐慕岩只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念叨着“唐枭”这个名字。
他和她的孩子,他和她的唐枭。
小土包上的银杏叶好像更多了,快要没过那把金刀的刀柄。
唐慕岩面对着小土包,盘膝而坐。
他打开刑山塞给他的荷包,里边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慕言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唐慕岩如一尊被时光定格的泥塑,安静地坐着。目光被手中那封信牢牢锁住,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一寸一寸地摸索着上面的字迹,似是想要把这些笔画都刻进自己的掌心。又像是在抚摸傅轻舟曾经留在上面的温度。
日光悄然西斜,暖黄的光线一寸寸撤离,取而代之的是暮色四合。纸张已经微微发皱,那是被他反复翻看的痕迹。
夜色愈发深沉,唯有他轻微的呼吸声和纸张摩挲的窸窣声。仔细听,偶尔也能听到远在王城之在的兵戎相见的喊杀声。
但这一切唐慕岩已经没心情去理会,他只想坐在这,安安静静地。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破晓的曙光温柔地穿透云层,为唐慕岩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
“轻舟,天亮了……”
他抬起头,望着盈盈日出。
昨夜的喊杀声好像更大了几分,街道上也出现了奔逃和叫喊声,远处好似还有马蹄渐进。
“刑山好像败了。”
他站起身,坐了一夜的腿一时没了知觉,险些摔倒。
他撑着地面,缓缓拔出已经被银杏落叶覆盖的金刀。
“这是你送我的……”
刀身在初阳下泛着暖光,刀身上映着他深陷的眼窝。
“轻舟,我这个样子你和枭儿会不会嫌弃我啊……”
他笑了笑……
金刀再次落地,插在那个小小的土包上,金黄的银杏叶被落地的风掀起,染上一抹抹猩红。
红色蜿蜒,包裹着这小小的土包,就像他曾经怀抱着自己的爱人一样……
(全文完)
*引自—林觉民《与妻书》,开头稍作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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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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