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庶女替嫁

檐外的雨丝斜斜织着,将丞相府的青瓦润得发亮,也将西跨院的冷清浇得愈发浓重。

苏微婉坐在窗前,指尖捻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玉簪,那是生母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窗外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簌簌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恰如她此刻的心境。

“姑娘,夫人那边派人来了。”贴身丫鬟青禾掀帘而入,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惶恐。

苏微婉抬眸,眸底一片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她是丞相苏振邦的庶女,生母早逝,在这深宅大院里,如同墙角的青苔,无声无息地生长,又无声无息地被忽视。

府中真正的掌上明珠,是嫡姐苏清瑶,容貌倾城,才情卓绝,自小便是父亲的骄傲,京中无数公子王孙趋之若鹜。

可此刻,这位骄傲的嫡姐,却成了丞相府的难题。

苏微婉跟着青禾穿过回廊,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凉意顺着布料浸进来,直透骨髓。

正厅里气氛凝重,父亲苏振邦端坐主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母亲柳氏坐在一旁,眼圈泛红,而本该是焦点的苏清瑶,正伏在桌上放声大哭。

“爹爹!女儿不嫁!”苏清瑶的哭声尖锐而绝望,

“那沈惊雁是什么人?不过是个瘸腿的废人!满门男丁战死沙场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陛下夺了兵权,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

女儿是要嫁入皇家或是名门世家的,怎能嫁给这样一个……一个残缺之人!”

苏振邦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是陛下亲赐的婚旨!你以为你能抗旨不成?”

“抗旨便抗旨!”苏清瑶抬起泪眼,妆容散乱却依旧带着几分娇蛮,

“女儿若是嫁了那样的人,往后还有何颜面立足京中?爹爹难道忍心让女儿后半辈子都活在旁人的耻笑中吗?”

柳氏连忙拉住苏振邦的衣袖,柔声劝道:“老爷,清瑶自小娇惯,您也别太过动怒。

这沈惊雁确实……确实委屈了咱们清瑶。

可陛下的旨意,咱们又不能违抗,这可如何是好?”

苏振邦叹了口气,眼神扫过站在角落的苏微婉,眸中闪过一丝算计。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陛下此举,明着是抬举将军府,实则是要安插眼线,监视沈惊雁。

这门亲事,丞相府不能推,也推不得。”

柳氏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也落在了苏微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满意:“老爷的意思是……让微婉替嫁?”

苏微婉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重物砸中,瞬间坠入冰窖。

她早该想到的,在这府中,她这样的庶女,本就是用来牺牲的。

嫡姐不愿做的事,不愿受的委屈,自然该由她来承担。

“微婉,”苏振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家族安危系于一身,你身为苏家女儿,当为家族分忧。

沈惊雁虽瘸了腿,但将军府的根基仍在,你嫁过去,便是将军夫人,并不算辱没了你。”

辱没?苏微婉在心底冷笑。

一个被夺了兵权,被皇帝猜忌的将军府,一个瘸腿的将军,再加上她这个庶女替身,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皇帝要借她监视沈惊雁,父亲要借这门亲事保全丞相府,而她,不过是这场交易中最不起眼的筹码。

她抬起头,迎上父亲与柳氏的目光,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女儿遵旨。”

没有反抗,没有哭闹,甚至没有一丝不甘。

她知道,反抗无用,哭闹只会招来更多的羞辱。

在这深宅大院里,她早已学会了逆来顺受,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最深处。

苏清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向苏微婉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与轻蔑。

仿佛苏微婉替她嫁了那个瘸腿将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柳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连忙说道:“好孩子,你放心,嫁过去之后,母亲定会给你丰厚的嫁妆,不会让你在将军府受委屈。”

苏微婉没有接话,只是微微躬身:“女儿先回院收拾行囊。”

转身离开正厅,雨水依旧淅淅沥沥,打在她的脸上,冰凉刺骨。

青禾跟在她身后,小声安慰道:“姑娘,您别难过,将军府再如何,也是名门望族,您嫁过去便是主母,总比在府中受气好。”

苏微婉脚步未停,轻声道:“青禾,你我都明白,我不过是姐姐的替身,我在这其中,什么都不是。”

她早就听闻,将军府大公子沈惊鸿,少年英雄,战功赫赫,是沈惊雁最敬重的兄长,也是京中无数女子的意中人,包括那位将军府的大小姐沈明月。

可惜,沈惊鸿在最后一场战役中战死,将军府也因此元气大伤,被皇帝趁机夺了兵权。

如今皇帝下旨,让丞相府女儿嫁给沈惊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将将军府彻底掌控在手中。

而她苏微婉,作为替嫁的庶女,既成了苏清瑶的替身,也成了皇帝安插在将军府的眼线替身。

回到西跨院,苏微婉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衣物本就不多,几件素色的衣裙,几本书籍,还有那枚玉簪。

青禾一边帮她叠衣服,一边忍不住掉眼泪:“姑娘,咱们就这么认命了吗?”

苏微婉拿起玉簪,放在鼻尖轻嗅,仿佛还能闻到生母身上淡淡的兰花香。

她轻声道:“不认命,又能如何?青禾,往后到了将军府,你我更要谨小慎微。

我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沈惊雁的青睐,只求能安稳度日,保全自身罢了。”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沈惊雁那样的人,经历了家族变故,身有残疾,心中定然藏着无尽的伤痛与戒备,又怎会对一个替嫁的庶女动心?而她,也从未想过要高攀。

替身便替身吧,只要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中活下去,便已足够。

三日后,婚期如期而至。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鼓乐喧天,丞相府的送亲队伍简单而仓促,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苏微婉穿着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轿中,听着外面零星的鞭炮声,心中一片茫然。

轿子一路颠簸,最终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她被搀扶着下轿,脚下踩着红毯,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将军府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异常冷清,没有迎亲的人群,没有喜庆的氛围,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下人站在两侧。

她知道,将军府的人,定是也知晓了这门亲事的真相,知晓了她不过是个替嫁的庶女,是皇帝派来的眼线。

他们不会欢迎她,就像沈惊雁不会真心待她一样。

穿过空旷的庭院,她被带到了拜堂的正厅。

厅中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与陈旧的木料味。

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红盖头,看清她的真面目。

她知道,那一定是沈惊雁。

“吉时到,拜堂。”司仪的声音干涩而敷衍。

苏微婉跟着指引,与身边的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将军府的长辈早已因忧思过度病逝,只是设了牌位,最后夫妻对拜。

在与他相对而立的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拜堂完毕,她被送入洞房。

红盖头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没有喜庆的装饰,只有一桌早已冷透的酒菜。

而坐在桌旁的那个男人,便是她的夫君,沈惊雁。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他的左腿微曲,显然是瘸了。

他的眼神冷冽如冰,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目光中没有丝毫新郎对新娘的温情,只有审视与疏离。

苏微婉的心跳微微一滞,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对比什么,又像是在评判什么。

“你不是苏清瑶。”沈惊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肯定,几分嘲讽。

苏微婉心中一紧,轻声应道:“回将军,民女苏微婉,是丞相府庶女,替嫡姐苏清瑶前来完婚。”她没有隐瞒,也无需隐瞒。

在他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

沈惊雁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冰冷:“丞相府倒是打得好算盘,让一个庶女来应付本将军。

陛下也真是费心,怕本将军有异心,竟派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眼线。”

苏微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将军说笑了。民女只是个普通的庶女,不懂什么朝堂纷争,也做不了什么眼线。

嫁入将军府,便只是将军的妻子,只求安稳度日,绝无他念。”

她的话,沈惊雁显然一个字也不信。

他站起身,瘸着腿,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鹰:“安稳度日?苏微婉,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在这将军府,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否则,本将军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的话,带着**裸的威胁,让苏微婉浑身一寒。

她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冰冷与伤痛,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怜悯。

这个男人,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吧?却因家族变故,身残志坚,还要承受皇帝的猜忌与打压。

他和她一样,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沈惊雁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留下一句:“好好待在这院里,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不准随意走动。”

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苏微婉看着桌上冷透的酒菜,又看了看空旷而冷清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替身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沈惊雁正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她孤单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案上放着的,是兄长沈惊鸿的旧物,一枚同样的玉簪,而她的眉眼,竟与兄长有三分相似。

他娶她,本是遵旨,本是因为她那几分相似的容貌,想要找个慰藉。

苏微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将军府的庭院很大,种着许多松柏,显得肃穆而冷清,和原来的府邸一样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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