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尧还在赵洐车里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客厅的灯大亮着。等打开门,沈之悦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或者说,那眼神,更像是准备“拷问”他。
和老板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进步,这时候对上妹妹质疑的眼神,沈之尧难得有些心虚。
“盯着我看什么?”他顺手关上客厅的大灯,换成节能的小灯,“家里的电费不要钱吗?”
沈之悦的眼睛跟着他转,“你回来晚。”她很少和他说超过两个字的句子,这大约已经是极限。
沈之尧数了数,一共四个字,觉得进步很大。
“再多说两句听听?”
沈之悦用眼神攻击他。
沈之尧终于在眼刀中想起妹妹的问题,“你说我回来晚啊?”
“加班呀,陪客户吃饭”。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一句加班,足以囊括所有晚归的理由。
沈之悦依然坐在那里,屹立不动,重重强调了两个字,“很晚。”
沈之尧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过十二点了。
想到最后在车上,他和赵洐那个差点擦枪走火的吻,沈之尧脸一热,轻咳一声:“都说了是加班了,你这小孩问题怎么这么多。”
他自动带入大人角色,企图让对方闭嘴。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沈之悦还是坐在沙发上。
这下,沈之尧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怎么了?”
小闷壶以前并不是这种管闲事的性格。或者说,她根本不敢管他的事,生怕还没成年就被他拉去抓壮丁当打工仔。
沈之悦努力把句子连在一起,“你以前。没那么晚。”
这个‘以前’是指沈之尧还在金碧辉煌工作的时候。
金碧辉煌鱼龙混杂,他通常是不敢在那里待到超过十二点的,因此稍微捞点油水之后就会先回家。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大约是因为待在赵洐身边很安全,让他完全放松了警惕,失去了时间观念,回家的时间反而比之前更晚了。
“老板很坏。”沈之悦说。
她找来自己的政治课本,指给沈之尧看上面的话:资本主义来到世界上,从头到脚每一个汗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沈之尧:“.....”
站在沈之悦的角度,赵洐老让他加班是事实不错。但是其中内情,沈之尧却不能告诉对方。
他一个人欠人情也就罢了,总不能让还没成年的妹妹也早早背负起别人的恩情来?
赵洐对他的好,给他的恩,他迟早都要还给他。就算现在没有能力,以后也要还。
但是沈之悦....他只希望她能自由的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有任何负担束缚住她的手脚。
沈之尧酝酿了半天,只酝酿出一句:“管好你自己。”然后快速关上房间的门。
他没办法和妹妹解释自己和赵洐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而是两个正处于暧|昧阶段,时刻想要黏在一起的成年男人。
洗完澡后,沈之尧打开手机,看见叶韶竟然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叶:睡了吗?
沈之尧微微皱眉,为对方这没什么水准的聊天话术而感到稍微有些不耐。
尧:没呢,刚准备休息。
说实话,他不太能摸准叶韶的意思。
如果说叶韶在意两人曾经的交情,那他这么多天都没有主动发给过他一个消息,足以证明对方并无意和他念旧情。
但如果说他不在意两人曾经的矫情,对方又确确实实帮他在公司拿下了这个案子,立了个小足,堵住那些原本就对他这个关系户有些怨言的悠悠之口。
那边很久没回复,沈之尧又主动问了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叶韶‘正在输入中’了足足五分钟,沈之尧也盯着手机屏幕足足有五分钟。本以为是一些关于合作案上的长篇大论,没想到发过来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你的老板似乎对你很好。
沈之尧人间迷惑。
我以为你和我聊工作,结果你和我聊私情,还是聊我和我老板的私情?这算是什么意思?
是真心发问,还是别有用心的挑拨离间?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沈之尧有些分辨不清。
很快,叶韶那边又发来一句:我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说到这个,沈之尧立即来了精神,饶有兴趣的问下去:哪里不一般?
他倒希望叶韶是真的能看出一点什么来,也好从旁观者的角度告诉他,两人目前的状态究竟发展到哪一个阶段了。
有时候,沈之尧总觉得赵洐离他很远,但有时候,他又能察觉到对方想要刻意拉近距离。
自游乐园之旅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暧|昧胶着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再往前推进一步。
赵洐似乎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沈之尧不知道他的答案,一颗心也跟着他摇摆不定。
叶韶那头沉默了一会,大约是在措辞:他似乎对你,居心不|良。
沈之尧:....
居心不良?
就这?
沈之尧未免有些失望。
人是视觉动物,生来好色是本性。沈之尧自认为长得好看,又会撩,对他居心不良的人大有人在。甚至包括叶韶在内,恐怕也不好拍着胸脯保证他对沈之尧说这么多,一点点私心都没有。
但若是赵洐对他的态度仅仅只是‘居心不|良’的地步,那未免也太令人失望了。
他希望他可以更坏一点。
他也愿意他更坏一点。
沈之尧那边陷入沉默,叶韶也不犹豫了,直截了当道: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他看着你时的眼神?
沈之尧:什么眼神?
吃人的眼神。但叶韶不好意思说的那么直接,只好委婉措辞:野兽护食的眼神。
沈之尧有些意外。
护食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占有欲,或者出现了另一个争抢的对象。难道是因为叶韶的突然出现才导致赵洐突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吗?
沈之尧一边在心里计划着今后的打算,一边回复叶韶:谢谢你,叶哥,多亏你提醒我。
多亏叶韶的提醒,他好像知道该怎么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看到沈之尧诚恳的回复,叶韶也放心了。
他原本还担心沈之尧已经被赵洐这只老狐狸诱骗,自己说的这些话不仅不能起作用,还可能引得对方讨厌。
但沈之尧一副豁然开朗的态度,明显还不知道赵洐那些隐藏的龌龊心思。
多亏了自己今天的提醒,这只差点走入迷途的小羔羊才得以清醒过来。
叶韶又趁热打铁的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他是你的老板,本来这些话也不该由我多说什么,但哥担心你年纪小,容易被骗,所以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赵洐这个人不像你表面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只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那赵洐无疑是一个好老板。一不加班,二不陪酒。
但若是别的什么关系....就得另说了。
为了这次的合作案,叶韶回国之前就已经和别人打探过赵洐的许多事。
成熟稳重,做事严谨,一丝不苟。仿佛所有能用来形容‘认真’这两个字的成语都可以套用在赵洐的身上。
但除此之外,叶韶还从赵洐的对家那里听到了一件秘事。
听说赵洐大学时期曾经和一个男人谈过恋爱。
虽然现在社会风气都开放了,和男人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赵洐毕竟是这种家庭的人。
玩男人玩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赵洐还是第一个。
被即将谈婚论嫁的男人戴绿帽子的人,赵洐也是第一个。
叶韶:你知道赵洐有一个前男友叫姜桢吗?
或许不止是沈之尧,整个H市的名流都知道,赵洐有一个藏在心里多年的白月光前男友。
叶韶:他们大学就在一起,本来都要结婚了,结果姜桢给他戴了绿帽子。
两人当时分手的原因被传的天花乱坠,叶韶说的也只是其中一个流传甚广的版本。
有人说白月光喜新厌旧另谋新欢,也有人说是白月光受不了赵洐木讷的性格。可无论版本如何变幻,赵洐永远是被戴帽子的那个人。
如果事情仅仅只是这样,那赵洐应当是那被人同情的、可怜的大郎。
可这件事却远没有结束。
叶韶:姜桢当年的出轨对象也很厉害,是和赵家不相上下的徐家。
而现在,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超过四年了。
叶韶:那两人给赵洐带了绿帽子后就远走重洋,出国镀金了,赵洐当时一个人吃了个哑巴亏。
至少,在当时看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叶韶:徐家要被赵家收购的事情,你知道吗?
沈之尧后知后觉的从故事中脱离过来,回忆起自己之前在工作时看到过的一份企划案。
叶韶说的不错,确实有这样一份收购案,但还只是草案,并没有最终通过。
沈之尧不确定叶韶是不是想借机套自己的话,因此并不回应这句话中的坑,只是假装不理解的问: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叶韶没有听到确切的答案,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沈之尧在赵洐身边工作,应该十分清楚这些事,故意提起这件事也确实存了几分想套话的心。但小孩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也忠诚许多。
于是叶韶评价道:赵洐其人,报复心极强。
四年过去了,谁都以为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赵洐却一直记着,并且想尽办法钻徐氏的空子,在这四年内逐渐的蚕食掏空徐氏。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若是真做到说的这样,未免让人觉得这人心思深沉,十分可怕。
沈之尧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老板为了报复徐家,蛰伏隐忍了四年多吗?
叶韶觉得沈之尧的用词未免有些高尚了,于是给他换了个词:是报复心强和小心眼。
沈之尧在手机那头冷哼一声。
沈之尧:会不会徐氏集团本来就要倒啊,那我们赵氏去收购不是常理之中吗?
又不是所有事都一定要和情情爱爱联系到一起去。
现在的人都怎么回事?怎么连老板们也开始恋爱脑了?好好搞事业它不香吗?
叶韶终于注意到了沈之尧的用词。
‘我们赵氏’
从一开始,沈之尧就已经站在了赵氏集团这一边,站在了赵洐的那一边。
沈之尧:更何况我觉得,对于伤害了自己的人,伤害回去也很正常吧?这和时间又没有关系。
就算赵洐像叶韶说的那样,是因为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报复回去,沈之尧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人觉得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伤口,可是凭什么?曾经受到的伤害难道就可以因此不作数吗?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叶韶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提醒沈之尧小心赵洐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对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圆滑,成熟,会避开话术坑,会选择性的岔开话题。
他早已不复青涩。
或许沈之尧比他更清楚该如何处理和赵洐之间的关系。
于是叶韶选择闭嘴:天不早了,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
至于沈之尧说的,徐氏是不是本来就要倒,这谁又知道呢?
或许是。或许赵洐也为加速徐氏的破产帮了不少“忙”。
但这都不重要了。
叶韶原本还想告诉他,因为徐氏倒闭,所以姜桢就要回国了。但想了想,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
反正这小孩精着呢,谁手里都吃不了亏。
赵洐若是真喜欢上他,还指不定是谁倒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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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君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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