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你眼光好，连你都这么觉得我就放心了。”
宋南也不知是真没听出宋闻璟的言外之意，还是刻意忽略他语气中的调侃，破天荒的没因为宋闻璟的出言不逊而跟他产生争执。
一时间，倒让宋闻璟有火发不出。
“早饭我给你们准备好了，你别忘记带弟弟去剪头，爸先走了。”
宋南拍拍宋闻璟的肩膀，扭头就走，他转身走的那一瞬间，宋闻璟便和开门准备上洗手间的宋闻简对视上了。
可只是一瞬，宋闻简就匆匆挪开视线，进了洗手间的门。
他是怕宋闻璟的。
挠了挠自己睡的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强迫自己不要想宋闻璟那张想把他吃掉的臭脸，他刚褪下裤子，门就被打开了。
他嘴巴微张，几乎可以塞得下一颗鸡蛋，上到一半的厕所还来不及收回，正完美的呈现出抛物线进马桶里。
“哥哥，我……我还没好。”
宋闻简吓得紧张到结巴，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说完才想起来去捂住自己的裤子。
“这是我家。”
显然他是故意的，要在这种时候给他难堪，毕竟人在上厕所的时候最脆弱。
拿起洗漱台上的牙刷，宋闻璟若无其人的接水刷牙，丝毫不顾及宋闻简透过镜子看向他委屈巴巴无辜的视线。
嘴巴里充满泡沫，背后也没了水声，宋闻璟抬头看向面前的洗漱镜，恰巧瞧见宋闻简将裤子提好，按下冲水按钮。
“臭死了。”
他含糊不清地故意吐槽，宋闻简听得清清楚楚，抿着唇没说话，小心翼翼地侧身打算出去。
大长腿猝不及防的横在他面前，宋闻简立在原地，低头不敢乱动。
见他乖觉，宋闻璟收回腿，仰头漱口，动作不紧不慢又洗了把脸，这才看向缩在一旁的宋闻简。
“你要剪头发？”
他靠在水池边，环绕双臂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宋闻简的装扮。
穿的依旧是昨日那件他的白T，头发像个鸡窝头炸开，许是很久没打理了，头发长的遮眼，看着就有些邋遢。
“嗯……爸爸说头发长，要剪。”
宋闻简不懂这些，从前也不会有人管他需不需要剪头发，他身上永远都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所以他时常低着头，不敢直视别人。
“恶心。”
宋闻璟是嫌他喊“爸爸”恶心，但宋闻简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只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恶心，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
“站着别动。”
宋闻璟说罢便从卫生间离开，留下宋闻简一人在原地不敢动弹，纠结半晌，他也学着宋闻璟，拿起昨晚宋南给他准备好的牙刷开始洗漱。
宋闻璟返回卫生间时，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一把推子，还有一把木梳。
而宋闻简刚用水冲过脸，发梢还有些湿哒哒的，从镜子里瞧见宋闻璟拿进来的装备，他心里直打鼓。
“哥哥，你这是……”
“别叫我哥。”
“好的哥哥。”
翻了个白眼，宋闻璟没同他计较，纵是对他百般不喜，可昨夜的梦让他觉得，有些事情他需要亲自确定一遍。
“不是要剪头，浪费钱干什么，我给你剪。”
将工具放在水池上，宋闻璟扯着宋闻简的衣领在马桶盖上坐下，拿起剪刀对着他的脑袋上下左右比划。
宋闻简有些想反抗，但他偷偷瞟了眼肌肉健硕的宋闻璟，深知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摆布，觉得脑袋凉嗖嗖的。
“咔嚓咔嚓。”
几剪刀下去，乌黑的头发从他的头顶掉落，他头发旺盛，在脚边堆积，微微仰头他便能瞧见镜子里自己被剪的狗啃式的头发，默默闭上了眼睛。
哥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紧接着，电动推子的声音响起，宋闻简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面上是遮掩不住的紧张和害怕。
宋闻璟瞧着他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微顿，最终没完全推下去，给他留了一点点余地。
边推，他边开口询问。
“昨天我问你，你是怎么被拐卖的，你还没告诉我。”
他语气冰冷，宋闻简很容易就听出来他不是在征询，而是质问。
“我记不清了。”
宋闻简声音极轻，能猜到宋闻璟一定不满意他这个回答。
果不其然，下一秒，宋闻璟就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他：“你别想给我耍花样，十年前你六岁，什么都不记得，谁信。”
宋闻璟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宋闻简能感觉到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也微微颤动，他太渴望知道真相。
“真的，我没有骗你。”
宋闻简急于向他证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抬手发誓，却不小心碰到宋闻璟手里的推子。
“嘶。”
宋闻简倒吸一口气，很快额头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想伸手去触摸，却被宋闻璟伸手拦下。
“别碰。”
宋闻简刚听宋闻璟说罢，后者便离开了洗手间。
留下宋闻简孤零零在马桶上坐着，他睁眼起身，透过镜子瞧见自己额上划破一个小小的伤口，渗出点点血渍，但不算严重。
拧开水龙头，他直接在掌心接水清洗伤口。
“我不是让你别碰。”
宋闻璟凛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宋闻简立马怂了，抿唇像做错事的孩子，撅着屁股又坐回马桶上。
他偏头侧目，只见宋闻璟手里拿的是他昨日给他用的医疗箱。
似乎，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
“哎呦。”
忍不住轻呼出声，宋闻简收回刚才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宋闻璟下手的力度，巴不得把棉签戳进他伤口里去。
“想起来没，要是想不起来，我有的是手段。”
宋闻璟威胁着他，两下处理好伤口，重新拿起推子，打开推子开关前还故意说道：“不想死就别再乱动。”
“哦。”
这话糙的，也就胜在宋闻简乖巧。
“其实，记得一点点。”
宋闻简忽然主动开口，倒是出乎宋闻璟意料，他以为，宋闻简这个看着就假的冒牌货，会咬死不谈及拐卖的事情。
“说说。”
他愿意说拐卖的事，宋闻璟难得语气好转一点。
伴随着推子的呜呜声，宋闻简努力回想着，他缓缓说道：“我记不太清楚，因为时间太长，只记得当时跟哥哥一起上学，有个阿姨说带我看小猫咪，没走多远就把我抱上车，到这里我就记不清了。”
“后来，我只记得身边总是有许多同龄的小朋友，有的被新爸爸妈妈买走了，挑剩下的就只能要饭。”
“只要没达到要求，他们经常不给我们饭吃，我运气好，逃了出来，按照记忆中的地址，一路找回清水镇。”
“是陈叔叔收留了我一段时间，抓住那些坏人，把我送回来，说这是我的家。”
宋闻简一口气说完，眼睛像受惊的兔子，因为回忆不堪的事情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眶一圈都红了。
“撒谎。”
宋闻璟沉眸盯着宋闻简，试图将他看穿，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记不清，却又把事情经过说的一清二楚，不觉得可笑吗？”
“哥哥，你又为什么如此笃定呢？”
这是宋闻简回到宋家之后，第一次直视宋闻璟，可也只是一瞬，他便闪躲开视线，仿佛刚才的坚韧只是强装镇定的假象。
“小简五岁那年从板凳上摔下来，后脑勺磕了个疤，你没有。”
“疤是会消失的，胎记不会。”
说这句话时，宋闻简显然已经哽咽，他推开宋闻璟，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宋闻璟只听见一阵关门声，整个二楼便安静下来。
他的手悬空许久，察觉到胳膊伤口的疼痛传来，他失神的放下去。
昨日觉得面前的人不是小简，大部分来自于他的直觉，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但过了一夜，他也没有想起来。
昨夜的梦让他更加强烈的想确定睡在对面房间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父母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小简。
可他说的没错，疤会消失，但胎记不会。
这一刻，宋闻璟确确实实恍惚了，他将手里的推子随手放在洗手池上，脑袋乱乱的，急需做些什么缓解自己的情绪，保持大脑冷静，于是他换好衣服便匆匆出门。
听到外头没了动静，宋闻简也打开门，他重新来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寸头发呆。
自打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没留过这么丑的发型，当乞丐流浪汉嘛，邋遢点才更逼真，否则哪会有人赏钱。
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清自己的眉眼。
对于宋闻璟的猜疑，他想，自己应该略胜一筹，至少短期内他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完全排斥自己。
那便够了。
忽然想起什么，宋闻简跑到阳台朝外看去，果然瞧见沈庄胖墩墩的身影正准备出门。
“大庄哥哥。”
沈庄闻言，只想假装没听见赶快离开，但宋闻简哪会如他的意，快速跑下楼追上去。
“大庄哥哥！”
“呵呵，小简弟弟，有什么事吗？”
“大庄哥哥，你能带我去找哥哥吗？”
刚才佯装生气回屋是退半步，现在就该黏上去，给他台阶，进退有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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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进退有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