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晚八点,景行苑。
时星洄从车库走出来,雨是突然下起来的,她没有带伞,浑身淋得湿透,狼狈极了。
温酌的别墅门前是此刻唯一能够避雨的地方,时星洄站了一会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是位看上去年轻却干练的女性,她微微躬身,“时小姐吗?温总已经等您许久了。”
通过身形,大概可以看出这是温酌的秘书。
时星洄有些尴尬,稍微扒拉了一下自己湿成一缕缕的长发,“好的,谢谢。”
“不用谢,不过时小姐,你需要先去洗个澡吗?”
“可以吗?”
“我先去和温总说一下吧。”
这时,或许是见秘书还没将时星洄带来,温酌走了出来,在玄关看见了落汤鸡一样的时星洄。
她蹙起眉,显露出些许嫌弃,“小鹿,带她去洗个澡,。”
元鹿点点头,“好,时小姐,请随我来吧。”
两人朝浴室走去,温酌盯着地上出现的湿痕,眉宇之间更为不悦,不过,倒是有一点趁了意。
她将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元鹿,淡声道:“让她换上,然后吹干头发来房间找我。”
元鹿看了一眼那棉麻质感的衬衫,想起了时落行在世时常这么穿,心底情绪复杂,却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应“好”。
时星洄并不知道这些,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就去房间找温酌去了。
礼貌地只敲了两下门,屋内传来一声“进”,听上去如精致无暇的冷玉,每个音节都干净剔透。
温酌正靠在床头,松弛而惬意,见到时星洄时,瞳孔却微微收缩,似震惊,似回忆。
此刻的时星洄长发乖顺地垂落,较为修身的衬衫勾勒出松柏一般的身形,少女目光懵懂,如误入狼群的鹿,清透的桃花眼内潜藏着不安。
这样的神情,就像刚刚回国来到温家的时落行。
想到这个名字,脑海内炸开剧烈的疼痛,温酌在一瞬间恨红了眼,控制不住冷声道:“怎么死的不是你?”
时星洄眼尖地看到了她肩上仍然挂着的袖章,如今距离时落行安葬都已经过了一周,温酌却像是不舍什么符号一样,连袖章都不愿取下。
看来,她果然是恨自己的,毕竟,时落行的猝死,原来那个时星洄可占据了一半责任。
眉心缓缓敛紧,时星洄不解地同眼角通红的温酌对视,“既然你恨我,为什么还要和我交易呢?”
温酌冷笑了一声,尾音听上去却如酿造多年的苦酒,“因为这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和她这么像的人了。”
“可是再像,我也终究不是她。”
时星洄显露出自身的明锐,“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难道能把我当成妈妈吗?”
“怎么不能?”
温酌完全没有躲避她的眼神,反而轻笑道:“走近些,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一周的时间足够时星洄想清楚,虽然说心里仍然抵触,但是再过一个月就开学了,戏剧学院的学费,高得离谱。
时星洄按耐着性子走近了一些,甚至蹲下身子同温酌目光齐平,“够近了吗?”
温酌抬手轻抚过那双日思夜想的眉目,察觉到时星洄下意识的闪躲,她居然生出了些许愉悦,“你果然和你妈妈一样,都不喜欢我。”
神经。
只敢在心里这么骂,时星洄抿紧唇瓣,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总要有个时限吧?”
笃定迎上温酌审视的神情,她继续说:“两年时间,我妈妈的遗嘱上说了,和你结婚后且我年满二十后,就可以继承遗产了,所以,这份交易持续两年。”
温酌又靠了回去,面上扬着浅笑,像是在嗤笑这份天真,“现在,可是你在请求我。”
一句话,就足够表明现状,劣势的那方,显然是时星洄。
喉咙上下滚动,时星洄深知自己落进了温酌的陷阱,可又没什么办法,只得再退一步,“四年,最多持续到我毕业,我不可能和不喜欢的人过一生的。”
温酌收起笑意,漠然道:“就两年,但这两年,你必须随叫随到,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不许同别人接触,可以做到吗?”
任何要求?
听上去就像另一个大坑,时星洄坚决摇头,“不行,谁知道你会让我做什么。”
“放心,不会伤天害理,不会侵占你的财产,顶多……违背一下你的意志。”
“什么意思?”
“比如,演出很爱我的样子,你是学表演的,应该不难吧?”
屋内其实没什么灯,只有清冷皎洁的月光打在温酌面上,她的身子很是清瘦,就连突出的腕骨都美得惊人,说起“演出很爱我的样子”时,却自带一股子落寞。
似乎,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爱她。
时星洄心里的抵触消下去了一些,但仍然警惕着,说:“如果只是这样,我可以做到。”
“金钱,权势,地位,我都不缺,你不要一副我随时都会算计你的样子,可以吗?”
温酌显然很是敏锐,又或者说敏感,她察觉到了时星洄一瞬间的同情,目光瞬间转冷,“如果不是你有这张脸,你都不可能见到我。”
真是一说话就让人毫无好感呢。
时星洄感觉怜悯她不如可怜可怜自己,便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那么,合同你看看吧,有异议就说。”
协议被递了过来,时星洄看了一眼,问:“可以开灯吗?”
“简直比我这个瞎子还麻烦。”
温酌吐槽着,但还是按亮了灯,一瞬间,她冷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只着睡裙的身形曲线起伏,姿容绝艳。
时星洄倒是没心思去看,只是在落地窗那找了张椅子坐下,翻看起合同来。
写得还是很简单的,两年期间内,温酌会负责她的衣食住行包括学费、但是她要满足温酌的生理需求和情绪需求,随叫随到,不容推脱。
然后附加注明的一点是,因为温酌有洁癖,这两年,时星洄不能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不能和别人有亲密接触,尤其是男人。
时星洄通篇看下来,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道:“我可以接受,现在签字吗?”
温酌却摇摇头,“明天是周一,我们结完婚再签。”
没想到,现在急切的那个反而变成了时星洄,她想问为什么,却见温酌掀开了被子,露出衣裙下纤长的双腿,睥睨的目光顺着一一扫过她的手臂、手腕、指尖,随后道:“我总得验一下货吧。”
“现在,来,取悦我。”
时星洄捏紧了拳,说实话,她不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也不喜欢被命令,但是,现实所迫。
身姿颀长的少女站起身来,还没慢步走近,温酌浅浅蹙眉,“关灯,在暗处,你更像她一些。”
行,她忍,不就两年时间吗?
时星洄关上了灯,来到了温酌的身前,动作轻柔地解着那袖章的回形针,识趣地问:“我妈妈平时叫你什么?”
温酌轻微挣扎了一下手臂,但想着如果如今面前的就是时落行,确实也不需要袖章,便随了时星洄,轻声道:“小酒,她平时叫我小酒。”
“小九?数字的那个九?”
“不是,是酌酒的酒。”
“好,小酒。”
时星洄放轻动作上了床,使得床垫又凹陷下去一分,她对上那墨色的眸光,里面盛满了月华,清冷迷人,似一步步坠落的仙子,露出了些许沉溺和迷惘。
她捧起温酌的脸颊,狠了狠心才能让自己吻下去,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但是,温酌却抵开了这个吻,瞳眸也恢复清明,甚至是厌恶,“这里不行,其他你随意。”
时星洄额头上青筋都炸起来了,她想不明白,温酌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纯纯恶心她们两个人吗?
但是,八千万,八千万。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将唇瓣落在了温酌的额头上,然后是眉眼、鼻尖、锁骨,逐步向下。
睡裙离开了细腻的肌肤,外表冷漠的女人离开了保护壳,居然处处都生得娇媚,如同一团触之即散的云雾,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时星洄用左手握住了温酌的手,以此来分辨对方的感受,如果愉悦,指尖会蜷缩起来握紧自己,似是在鼓舞,而如果难受,那只手会想要逃离,表露出些许不安。
温酌的身体表现很是诚实,也很青涩,看得出来,她对于**也是一知半解,甚至不一会儿,那双擅长俯视他人的目光便沾染了水光,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是在索求什么。
不得不说,她的容颜和身材,全都长在了时星洄的审美点上。
但是,时星洄泄气似的,轻轻咬过温酌脖颈上那层薄薄的肌肤,哑声唤了一句,“小酒。”
只需要这一句话,又或者说一个称呼,居然令温酌丢盔弃甲,泪意汹涌而出,决堤似的。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绝望的哭泣令人心碎,温酌搂住了时星洄的脖颈,哭得身子轻颤,好像灵魂都在悲鸣。
时星洄察觉到滚烫的泪珠,从肩头一路滴进胸口,就连衣衫都被打湿了一片,她切身体会到温酌的保护层正在一寸寸裂开,冰层融化成眼泪,伴随着情绪潮起潮落。
可是,这种情况下,还要继续吗?
她抿紧了唇,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停留在温酌软如柔云的腰间,略显无措地问:“我们……还继续吗?”
温酌哽咽着攥紧了时星洄肩部的衣裳,身子也更为靠近,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无论是躯体还是灵魂都奉献出去。
她的哭腔极为浓郁,如同一滴落入清澈湖水的墨。
“继续……求你……爱我……”
时星洄沉默着看眼尾湿红的温酌向另一个人求爱,哪怕用如此卑微的态度,和面对自己完全不一样。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生出了一股子不甘心,动作也不再那么温柔,直到进入时,听到温酌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满足与难耐,那丝不悦才逐渐淡下去。
“小酒。”
时星洄呢喃着,在温酌的眉心落下一个很浅的吻,顿了会儿道:“我爱你。”
她会努力取悦温酌,哪怕代价是违背本心。
一般人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小酒安慰自己:没有人更像了
小时安慰自己:八千万八千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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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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