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花添雨心想。
今天清醒后回忆起昨日喊云无心的名字便知道这一问题终究会来。
答案也早已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其实我不是青宣人,而是从很远地方来的,家中父母亲人都不在了,也是昨天才知道你们这里闹蛇疫,要不然就算饿死在故乡也不想冒这个险到这里来,”
见云度月手下捣药的动作不停,但目光移向了自己,便继续说道,“知道你师姐是因为她以前到我们那去过,远远见过一次,”
说到这里,花添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师姐长得漂亮,我在我们村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子,因此印象深刻。”
云度月露出原来如此的笑,没有丝毫怀疑,冲花添雨眨眨眼小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师姐的。”
这一度让没说几句真话的花添雨感到愧疚。
但是她说得也不全是假。
她确实不是青宣的,家中也确实没有什么亲人,也确实是昨天才知道他们这里闹蛇疫,而来到这里也确实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谎话九真一假,真真假假最是让人分不清。
“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云度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面前的人叫什么,一直姑娘姑娘地叫着。
“花添...叫我花田吧。”花添雨抿抿唇,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诶,我们百花宫的花吗?”云度月笑了笑,眉眼弯成半月牙形,让花添雨格外喜欢。
她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花添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询问道:“那我可以叫你花姐姐吗?”
见花添雨点了点头,云度月才放松下来,继续说道:“我叫云度月,是百花宫刚入内门的弟子。”
花添雨笑笑:“小月。”
说着说着,花添雨的肚子传来一阵响。
闻声,云度月笑了起来,加快手中的速度:“花姐姐你到旁边等一下,马上就好。”
花添雨听话地走到厨房外的空地上,随手搬了个马扎坐着等饭。
身后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好闻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发。
也不知道饿了多久,花添雨喝粥的量让一旁的弟子都为之咂舌。
云度月见她手中药膳又要见底,赶忙拿着大勺又添了一勺。
见她吃得满意,云度月便说了声抱歉,和师兄姐去病区送药膳,让花添雨等她回来。
到第三碗彻底下肚,花添雨才满意地擦了擦嘴。
起身伸了个懒腰,见远处有不少人往这里赶,人手捧着个瓷碗。
而她身后也已经支好了打粥的桌子。
厨房还剩下一人,手里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向花添雨解释道:“村庄共有两个区,姑娘昨日是在南区的病区,而北区住着没有感染,但是和病者有接触的人。”
花添雨有些意外:“隔离区?”
没想到他们还挺有前瞻性。
弟子抬头看着她,有些惊讶于这个词,点点头:“哈哈哈姑娘说得甚是,隔离区。”
“那,这村庄里共有多少人?”见远处源源不断的人群,花添雨预感这村庄里人不在少数。
果然。
“据今早统计,病区加上隔离区共有百姓七百六十三人。”
人群已经走到厨房外,弟子也不再和花添雨闲聊,忙挥手招呼着众人排队领粥。
来的人很多,但大家仿佛早已习惯了,不用弟子特意招呼便排起了队。
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好像已经做过上百遍。
黑压压的人群在地上落下一堆深黑的影子,像他们彼此间的气氛一般沉重。
花添雨甚至觉得打在身上的太阳光骤然间少了很多温暖。
排队的人群没有多少生气,好像只是在做一项任务,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对于食物的喜悦。
莫名其妙的,花添雨心中有些堵。
她没有在原地等着云度月回来,反而是将村庄逛了个遍。
路过的弟子都会向她投来关注的目光,但又来去匆匆,不会和她搭上一句话。
脚下脚步飞快,扬起不少尘土,生怕浪费一秒的时间。
村里唯一感受不到压抑氛围的恐怕只有本就天真无邪的孩童了。
于是,等云无心路过偶遇花添雨时,她已经和一群小孩打成一片。
花添雨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六七个小孩将她团团围住,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正对面还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一脸愁容地看着两人中间的地面。
“啊哈哈哈哈我又赢了,阿成,手里的糖给我吧。”花添雨笑得一脸得意,冲坐在她对面的小孩伸出手。
小孩不服气地大哼了一声,声音奶声奶气的,十分不舍地将手中捏得皱巴巴的糖果递给她。
“你在教他们赌博?”
冷不丁的,花添雨背后传来一声。
小孩们吓得一激灵,纷纷跑开,躲在一旁的树后,伸着个小脑袋观察两人,默默为花添雨加油呐喊。
花添雨挑挑眉,这么怕云无心?
转念一想,这群小屁孩也是太不够义气了,都不拉着她一起溜。
云无心见小孩跑开也不意外,也不气恼,低头看着花添雨面前的空地。
三个碗成排摆放着,其中一个碗里装着颗糖果,也是他们的“赌注”。
此时花添雨刚好仰头往上,与低着头的云无心来了个对视。
花添雨也不挪开眼神。
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对视实验,当双方对视超过三分钟时,虽然不能保证她会就此爱上你那么夸张,但绝对会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花添雨却没想到云无心刚和她对视不到十分钟便开口了。
“不要教小孩赌博。”
花添雨脸都要黑了。
就连一旁躲着偷看的小孩都毫不掩饰地发出笑声。
说完这句话云无心不再看她,准备转身离开。
花添雨一咕噜从地上坐起,冲着树后的小孩扬了扬巴掌,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
反被他们以不屑的吐舌回击,飞快逃离现场。
花添雨拍拍衣衫,几步跟上云无心:“诶,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叫三仙归洞,是魔术。”
“那也不该赌博。”
云无心的话一下将花添雨噎住,她是没想到百年前的云无心这么老派。
还没云度月一半可爱。
花添雨暗戳戳地说着云无心的坏话,没想到走她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时没刹住车的花添雨一头撞进了云无心怀里。
云无心扶住花添雨的肩膀,双脚后退一步,与她隔开些礼貌的距离:“花姑娘,若你真的无处可去便留在这里把伤养好吧,你身上的伤需要多休息,夏日太阳晒,也要少在外活动。”
花添雨见云无心开口便能叫出自己的姓,便明白多半是云度月那小孩去告诉的。
听着云无心一脸严肃的声音,花添雨暗道不好,她不会遇见个年轻版的宁依她师父了吧,张口闭口就要开始说教。
花添雨举手做投降状,云无心见状也止住话。
在她转身离开时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裹着的糖。
糖衣外壳已经不能用皱巴巴来形容了,这一看就是不会包糖,一角还翘着。
云无心将它递给花添雨:“就算你没收了阿成的一颗糖,他还有第二颗糖,下次给他吃这个,专治虫牙,”
“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别教他们赌博了。”
看着花添雨气呼呼鼓起的脸,云无心满意地转身离去。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几日来忙碌的疲劳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有了些缓解,嘴角也不自觉地微扬。
看着云无心匆匆离去的背影,花添雨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那一大块糖上面。
没想到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是想治阿成的虫牙。
也没想到每天那么忙的云无心还能记得并且顾上村中小孩的一个小虫牙。
那别扭的性格倒是有些可爱。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凑上去闻了闻,味道明明和普通的糖果一样啊。
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她伸出食指准备尝尝味道时,警觉地听见了身后小心翼翼靠近的脚步声。
“花姐姐!”
花添雨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下,耳边传来云度月轻快的声音。
花添雨给面地露出被惊吓到的表情,看向身后来人。
因为早晨熬粥又去送了吃食的缘故,云度月的袖子和裤腿都被高高挽起。
发丝简单地盘在脑后,加上她那比花添雨还矮半多头的身高。
像极了帮大人做事的小孩。
而小孩也给面子地瞄准了她手中的糖。
“花姐姐,这是什么糖啊,我能尝尝吗?”
糖块因为高温有些融化了,糖水滴落在油纸上,诱人极了。
花添雨看看手中的糖,再看看云度月期望的眼神。
右手冲前一伸:“尝尝,你云无心师姐刚给我的。”
云度月听闻眼睛都亮了起来,就着油纸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
云度月迫不及待地将糖送进嘴里,舌尖刚碰了碰糖块便面色扭曲,冲着一旁的空地呸呸呸地吐着:“苦死了!!!”
不用说,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糖,花添雨暗笑,明白了云无心临走时为何要说它专治虫牙了。
这怕是不敢再吃糖食了。
云度月抱着水壶狂漱口,哭着一张脸。
“花姐姐,这是师姐给阿成的糖?”
花添雨挑挑眉:“你也知道。”
云度月都要哭出来了:“我能不清楚嘛,昨晚才见师姐做好。”
纵使她禁住了昨晚的诱惑,这糖终究还是要跑进她嘴里。
都怪自己贪吃。
弄明白前因后果,花添雨咯咯笑起来,笑得肚子直抽。
转念一想,云无心那丫也真够腹黑的,就那么把糖给她,也不提醒她这不是单纯治虫牙的药。
被自家亲师姐意外整了的云度月心中小恶魔乱飞,拉着花添雨就要去诱骗阿成。
而自这次云无心碰巧遇见花添雨后,两人便再没遇见。
就算花添雨晚上有意等云无心回来,但也没耐住瞌睡虫。
只有早上醒来床侧残余的体温清楚告诉她,云无心每天有回来睡觉。
不过花添雨估计只有两个多时辰。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的警惕心为何一遇上云无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添雨:“小月,快来尝尝,你云无心师姐刚做的糖。”
(师姐死忠粉)云度月:“哪哪哪,我要尝尝!”
成功上当的云度月:“呸呸呸,这明明是苦的QAQ”
花添雨无辜表示: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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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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