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从黑夜独自躺到了破晓。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睡着了，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大脑似乎混沌到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可能后悔？可能内疚？可能痛苦？或许各种情绪都有。

沈归狞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乏，连眼皮的开合都变得艰难，四肢仿佛都退化到了最老态，连稍稍活动都快要散架的那种。

直到一只残破不堪的蝴蝶从这本笔记中飞出。

空荡而安静的书房里立即便填满了一丝鲜活。

也是在这一刻，沈归狞感觉身体重新注入了活力，他艰涩地伸出手臂，拼命地想要去拉近与这只蝴蝶的距离。

可是蝴蝶却不肯停留，向着夜空飞去。

“不要！”

他拼命大叫着，近乎疯狂的想要抓住这只蝴蝶。

如若不然，这只蝴蝶会完全消失不见。

可是蝴蝶却仍旧向往自由，打开了窗户，飞向了阳台。

于是沈归狞也迫不及待地追了过去，任凭凌冽的寒风如刮骨刀般生生划过他的身体，他穿着单薄的衬衣不停追赶着。

他爬上了阳台边缘，站在孤寂的黑夜中，恳求般地伸出手。

终于，残破的蝴蝶终于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在回应他的召唤。

恍惚中，沈归狞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幻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如魔咒般的呓语：“等你看完这东西，你再进行选择也不晚。”

——是选择梦境，还是现实？

沈归狞几乎没有犹豫就闭上了眼。

……

沈归狞在别墅坠楼这个消息在清晨就猝不及防登入热搜第七，余若鱼刚刚点开就有同城消息通知。

#卓然科技总裁沈归狞失足坠楼#

这个消息着实是余若鱼没有想到的，想到沈归狞反应会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竟然能到崩溃跳楼的地步。

她小小惊讶了一下就点进去仔细翻看相应报道，在一堆解释说明的无用文字里最后给出了这次事件的最新进展：沈归狞紧急被送往医院，经抢救已经脱离危险。

看来沈归狞就没什么问题了，命还挺大的。

不过震惊之余，余若鱼仔细想想这次沈归狞坠楼可能也是在情理之中——沈归狞背叛了白月光，又被她抛弃，现在又得知曾经有一点点喜欢过他的原身被他亲手逼死了。

大概算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吧。

在余若鱼津津有味翻看网友们的评论时，程溯的电话毫无意外抵达。

“你昨天都跟他说什么了？”程溯劈头就问，语气前所未有的阴冷，“他怎么会突然跳楼的？”

余若鱼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水：“无非就是一点实话而已，程少是觉得我会和沈总的坠楼有关？”

天地良心，她可没站在沈归狞后面推他，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大概程溯也觉得自己口吻不够和善，叹了口气道：“……你就是沈归狞的‘劫’吧。”

余若鱼心不在焉地问着：“那沈总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提到这个，程溯又叹了口气，“医生说会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让家属都做好准备——并且还说，沈归狞现在的求生意识很弱。”

那就是沈归狞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余若鱼简单将程溯这个信息做了个总结。

电话那边应该是医生在喊人，程溯应了一声就急忙挂断了电话。

余若鱼思考着放下手机——对愿意沉浸在梦中的沈归狞来说，成为植物人算是最好的结局？

……

早上余若鱼刚得到一号客户的噩耗，中午时分她就打扮得美美的去赴约二号客户，连她都稍稍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无情。

不过感叹只是一秒钟的事情。

下一秒，她就把沈归狞连人带名字打包抛诸脑后。

今天唐亦不知道抽得什么风，非要下厨做意大利面让余若鱼尝尝他的手艺，各种厨房用品一应俱全，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差生文具多。

余若鱼做意大利面只需要锅和筷子就差不多了。

不过既然不需要她动手，她也乐得清闲，就这么坐在中岛台旁看着少年笨拙地忙碌。

看着看着，余若鱼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差距啊。

看谢安洋做饭：秀色可餐，恨不得连人带东西都咬一口。

看唐亦做饭：真是搞不懂他的手脚和脑子是新长出来的吗？

唐亦也就那张脸能看。

“沈归狞居然跳楼了？”唐亦边用菜刀切番茄边问道，忙里偷闲地看了她一眼。

还不到上班的时间，余若鱼态度冷淡的啊了一声。

唐亦切下大小不一的番茄后，犹豫着埋头问道：“那……那他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余若鱼看了眼12点整的时间，接下来八个小时内唐亦都是得不到这个答案的，一秒恢复到元气小太阳的状态。

估计唐亦也意识到了，在余若鱼铃声响起的刹那，他就若有所思看她一眼，沉默着转过身将番茄放进锅里。

余若鱼的厌蠢症都要犯了——你倒是先放油啊！

于是在唐亦看似一顿忙碌的操作过后，最后得到的自然是一盘失败的黑暗料理。

他端着一盘焦黑的面条可疑物走过来时，余若鱼的身体都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她都不知道，唐亦居然是笨蛋少年类型的吗？

他是怎么能做个意大利面把自己脸上弄得这么多黑渍的？

唐亦眼巴巴看了下余若鱼，憋得耳根子通红，放下这盘黑暗料理后就赶紧捞起手机：“……我、我们还是点外卖吃吧。”

余若鱼好想骂他一句浪费粮食，但还是顺应人设地摸了摸他的头：“毕竟你是第一次做嘛，已经很棒了。”

唐亦这个小傻蛋还真的很受用，情绪肉眼可见的阴转晴：“谢谢姐姐，下次我一定能做成功的。”

别，你可别，放过食物吧。余若鱼下意识就在内心接到。

余若鱼算了下外卖大概到达的时间，借口去二楼上厕所暂时远离唐亦这个小蠢货，独自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从楼下开过。

因为只有来唐亦的别墅才会走这条路，余若鱼洗完手后就特意留意了一下，可惜二楼这个角度位置刁钻，只能看见出租车屁股停在路口。

余若鱼正在好奇会是谁来，就听见楼下传来门铃的声音。

……

唐亦点完外卖后才通过手机黑屏发现自己脸上沾了些黑渍，正准备转身去二楼清洗，手机就不甘寂寞的震动了起来。

余兮兮三个字猝不及防跃入眼帘，他愣了一下。

若是过去，唐亦一定难掩喜悦就立刻接通。

可是自从出了那事后，他就对这三个字有了些生理性的烦躁，尤其是想起余兮兮那天晚上已经成为了唐延均的女人。

想到她和唐延均在床上肉/体贴合的画面，唐亦盯着手机上余兮兮的名字，喉咙里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干呕。

他忙不迭捂着嘴，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开，扶着沙发靠背缓了缓才稍微好了一些。

门铃突然响起。

唐亦因为这个电话脑子乱糟糟的过去开门，没想到刚才那通电话的主人赫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扶着门把手的身形一时愣住。

余兮兮还是那么漂亮，穿着温柔的虾粉色短款外套，背着支楞起可爱兔子耳朵的白色背包，朝他歪头一笑。

“唐胖胖，你居然挂我电话欸。”余兮兮俏皮地皱了下鼻子。

她说着就像过去那般极其自然地去握唐亦抓在门把手的左手。

然而即将触碰的刹那，唐亦本能就将手收了回去，并且捂着嘴发出了一声异常清晰的干呕。

余兮兮一时愣在原地。

“你来干什么？”唐亦压抑住生理性的反胃后，眼眶稍稍泛了些红。

他重新将手握住门把手，用身体挡住门。

余兮兮手指倏然收紧，很受伤地看着他：“唐胖胖，你还是不肯让我进门吗？”

唐亦错开眼：“你进去不方便。”

“是姐姐在里面吗？”余兮兮调整了两下表情才重新挂上微笑，目光投入别墅内部勘察，“你们还在玩那种替身游戏？”

唐亦自始至终没有将眼神给余兮兮，脸色难看地偏着头：“不是替身，我知道是在跟她约会，即便她装扮的是你，也没有再搞错了。”

余兮兮咬了咬唇，都没意识到自己用力到下唇都泛了白。

她的眼底喷着火，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咆哮着——唐亦是这样，唐延均也是这样，他们一个个都是被她余若鱼下了蛊吗！？

虽然已经做好唐亦对她决绝的准备，但没料到唐亦居然会因为她的触碰而产生干呕。

——唐亦居然觉得她恶心？

尽管气到爆炸，余兮兮还是保持理智的选择了采取眼泪攻势，她很清楚唐亦有多么吃软不吃硬。

多年和姐姐余若鱼斗智斗勇练就的技能，她的眼泪可以不要钱似的说来就来。

“唐胖胖你不能这么对我。”余兮兮哭得泪眼婆娑，“你忘记我们曾经有多么要好了吗？你现在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

唐亦怔了怔，下意识就抬起手：“……你哭什么呀。”

余兮兮再熟悉不过这个动作，过去唐亦就经常用这只手为她擦眼泪。

她满心欢喜等待着。

甚至稍稍将脸凑过去，方便少年更加自然的为她拭泪。

然而下一秒，唐亦如梦初醒般动作一滞，将手攥着拳头收了回来，把头狠狠一甩。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没事我就要关门了。”他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