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被疏散开来,管家搀扶着晕倒的老爷从混乱中离开。
苏秉文依旧静静的坐在地面上,头发遮挡住了面部的表情,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他的身前突然停下了某个人,依旧是黑色的皮鞋和黑色的西装裤腿,从头顶散落下低沉的声音。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宫时宴弯腰将苏秉文从地上拉起来,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漂浮出来,在鼻子间浮动。
男人将金丝眼镜换成了银丝眼镜,整个人透出点斯文败类的味道,藏在镜片背后的视线狼一般。
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宫时宴伸手轻轻撩开了苏秉文面上遮挡着的头发。
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对视上的一瞬间,漂亮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
山花开的浪漫。
“你…”
宫时宴怎么都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表情,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却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开心啊。”
苏秉文眨眨眼,他将地上被踢翻的桌椅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扬了扬下巴。
“坐吧。”
外面乱成一片,唢呐和鼓声都停止下去,苏秉文敲了敲桌面。
“那唢呐的声音听着真烦。”
他挑着一边的眉毛,眼睛里闪过晶亮的光,乖张的脸上浮现的表情极为顽劣。
眼下的桃花胎记都栩栩生辉,上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
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
这个样子的苏秉文和先前的乖巧有极大的出入。
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像恶魔一样洋洋得意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宫时宴愈发觉得有趣,“故意让外人瞧见?你这个姨太才进门就把老爷气晕过去,也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我怕什么?我是受害者呀…”苏秉文眨眼,他叼着二郎腿,在这个人面前将自己顽劣的性情全部暴露出来。
“为了逃过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宫时宴扫了一眼窗外的喧嚣,“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呼吸声此起彼伏。
苏秉文收回视线,脸上的笑慢慢落下去。
他指尖又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一下子又将距离拉开,刚才的亲密在一瞬间被毫不留情的收回。
这小没良心的此时此刻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了。
宫时宴无所谓的耸肩,他站起身来,下意识的伸出手,情不自禁的轻轻擦过了对方眼尾的粉色胎记。
男人的眼神格外深沉。
“跟我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我能给你更多的东西。”
指尖轻轻磨蹭,暧昧在两人之间油然而生,在蒸腾着要充斥着整个屋内的时候。
苏秉文侧开了脑袋。
“宫少可没傅成河那么好控制的。”
漂亮的上桃花眼直勾勾的,里面藏着他的**。
“我想要的东西,怕是宫少您给不了。”
宫时宴弯了弯唇角,他转身,离开屋子的时候步子停顿在门边。
“苏先生会亲自来找我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
空气中渲染着爆竹的味道,让人觉得胸闷气短。
宫时宴经过喧嚣的酒宴,直直的走出了傅府的大门。
门口停着的轿车将人接走后只留下满天的尾气,他的到来像是只为了一个人。
想要看到的看到了之后,便早早的退场了。
*
傅家所谓的喜事第二天便刊登到报纸上,成为了全京城人的笑话。
报纸由卖报人散遍大街小巷,议论声贯穿了整条京城的街,一瞬间让傅家成为了众矢之地。
而那位闹出笑话的傅大少爷被关在老宅里家法伺候了好久。
茶馆里议论的话题都已经从哪位戏子的曲唱的好,转变成了傅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惦记着老子的人的废物少爷。
“当真是不害臊…千般惦记万般惦记,也不该在大喜的日子里去私会姨娘啊…”
“你不知道当时那场景,外面围着乌压压一圈人,那傅大少爷可就是明目张胆的压着他那位小妈的…”
“现在的人倒是口味不挑,男的就那么好玩儿?”
“那戏子可是风情万种…哎呦喂,眼睛一眨,眼泪一掉,惹人心都化了!”
“当时傅老爷那脸黑的,我可就以为他当场要去了的!”
“哈哈哈哈…”
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的声音昂扬在耳边。
旁边的桌上,傅君屹黑沉着一张脸,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进来坐下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显眼。
手中捏着茶杯,听见旁边混乱的笑声,几乎要将手中的瓷盏捏碎。
同他一行出来的,依旧是平日里交好的纨绔,大家心照不宣的交换一个眼神,突然有人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拽着背后大声议论的男人的肩膀。
头直接按进了桌里的花生碟内。
“砰…”的一声响。
那笑声像是被掐住了嗓子戛然而止,周围慌乱一片,所有人将视线齐齐的落在了那纨绔的脸上。
一直背对着众人的傅君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他们这行人一向行事嚣张。
傅君屹将手上戴着的皮手套取下。
他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脸上的表情很冷静,从一双墨色的瞳孔里飘出一丝不屑。
“你看我这样子,害臊不害臊?”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响,带起一阵头皮发麻。
其他七嘴八舌参与议论的人见状飞速的散开,唯独那被揪着脑袋按在花生米盘里的那位。
听见熟悉的声音,慌乱的求饶。
“怎么可能会是说傅爷呢…明明是那小戏子不检点!定是他勾/引您的!”
声音堪堪落下,傅君屹挑了一下眼尾,他动作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茶壶,举在半空中,茶水倾泻而下。
滚烫的茶水浇了那男子一脸。
一只手按着对方的脖颈,一字一顿。
“勾/引你大爷。”
那被压着的男子拼了命的挣扎着,奈何被按的死,滚烫的茶水落在头上,伴着嘴里呜咽出的嘶吼声。
这原本和乐融融的茶馆瞬间变成了炼狱,先前聚在一起议论的众人都躲的远远的,明哲保身,心照不宣的无视这事。
傅君屹将手中的茶水都倒掉后,才松开扼制住对方后脖梗的手。
他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脸上波澜不惊。
“大家如果闲得很,大可以继续。”
男人绅士的扬了扬手,随即将头顶的帽子压合,转身,径直出了这茶馆。
大街上络绎不绝行走的路人,背后没有跟上的脚步,那些一同的纨绔都清楚今天傅君屹心情不怎么好的。
自傅家大办喜事之后,傅君屹闹出了那档子囧事,被硬生生关在傅家小一周,今天才放出来。
原本想着带出来散散心,来这茶楼听听书,没想到又出了这些破事。
那群纨绔心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然没有脸面跟上来的。
这街上人来人往,傅君屹尽管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面上的容貌遮了大半,但总隐约觉得这路上不少人投放在他脸上的目光。
赤/裸/裸/的,带着审判的味道。
他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气,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已经开始围着那个曾经怎么都瞧不上的小替身身上了。
甚至往戏院跑的时间都少了,开始想方设法的套出苏秉文的话。
他内心不甘心,一直认定死了对方是故意报复自己的。
不知不觉还是回到了府里,院落中围着洒扫的下人,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傅君屹,唯唯诺诺的退到一边。
欢声笑语掩盖下去。
身体上的疼痛依旧很清晰,傅君屹在那场荒诞的喜事过后,被强行拉到了祠堂,面对列祖列宗,傅成河下了十成的力。
尽管现在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但每一次动作牵动着背部的伤口,依旧有一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但在此刻,傅君屹的脑子里,依旧有一种格外想要去看苏秉文的想法。
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后院,远远的就听见了欢声笑语。
站在宅子小河桥上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长衫,领口带着毛绒,将整张小巧的脸包裹住。
他在笑,眉眼里的笑意飞扬,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被喂养的好而泛起一丝红润,单从外貌就可以看出他在傅宅过得有多滋润。
苏秉文旁边跟着滢梅,两个人说说笑笑,比往日更加开心自在。
傅君屹情不自禁的靠近,眼睛里只留下对方的笑脸,待到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变成警惕后。
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走到了他们跟前。
耳边蔓延着溪水的声音,潺潺流过,空气中浮动的笑声凝滞下来,片刻之后,化为了警惕。
苏秉文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想要离开。
步子仓皇失措,宛如背后洪水猛兽在追。
险些被绊倒,傅君屹伸手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又要干什么?”苏秉文反应很激烈,他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
以往面向自己都是笑靥如花的脸一瞬间变成了冷漠,漂亮的眼睛里透出的都是排斥。
傅君屹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腕上的温度,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有些不切实际。
或者,他也应该清醒了。
苏秉文是真的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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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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