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杨佳嘴巴都张大了，一脸不可思议。
不怪她惊讶，她这个弟弟今年28了，还是没改掉自闭的臭毛病，不爱出门也不交朋友，能说上话的人就那么几个。每天两点一线的穿梭在家和公司，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写谱子。就是熟人跟他说话也难聊得畅快，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这种人神仙来了都难救，杨佳都替他着急，好像他这辈子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这样的一个人，连在路上遇上熟人都会选择绕道走，又怎么会主动要去见一个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还是个众星捧月的艺术家，连权贵都要预约才能得以见上一面。
她怀疑沈确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他会见你？”杨佳皱眉道，她觉得表弟还没走到人家面前就会被轰出来还差不多。
沈确脸憋红了，答非所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陶晚舟教我弹琴的事情吗？”
那次之后，陶晚舟时常主动邀请他一起弹琴，他有错处陶晚舟总是耐心指导，直到他熟练掌握，陶晚舟又会热情鼓掌，夸他聪明，给了他无限的信心。
那个他们初次见面的琴房几乎成为了沈确私以为的秘密基地，在那里和陶晚舟度过的那段时光，对于沈确来说是这辈子屈指可数的温馨时刻。
虽然说出来都没人信他，认为那些只是他对偶像的臆想。不过沈确自己清楚的很，那是一段真实的时光。
“我……很想他。”沈确说完，眼眶也跟着湿润了。五年了，这五年他对陶晚舟的思念没有丝毫的退减，反而越来越浓。
杨佳露出一个不太敢相信的表情，“那事儿你说的是真的啊？”
她弟弟一向人缘不太好，自闭的性格让他本身就没有多少朋友，普通关系的人更是对他敬而远之，生怕靠近他就会被他头顶上那朵无形的乌云盖住。
更不要说那个闪闪发光的陶晚舟，人家出身豪门，又是搞艺术的，艺术家天生就有一股子傲气，一众公子哥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俗人。那种人会跟沈确交朋友？
然而她没想到沈确听到那什么陶晚舟的名字后居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主动要跟人见面。
这也许是个让沈确改变性格的机会，杨佳没理由不陪着他。
最终杨佳还是揽过沈确的肩膀，“那走吧，我跟你一起。”
有了表姐的陪同，沈确心里舒坦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腿软。他很胆小，这种拼命鼓起勇气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
两人一同走到幕后，金碧辉煌的走廊又宽又长，脚下的红地毯直通尽头那扇金灿灿的大门。旁路偶尔路过几个工作人员，沈确听见他们说陶晚舟正在那扇门后招聘助理。
沈确突然就多出一个想法，他能有个机会做陶晚舟的助理吗。但转念一想，陶晚舟那种级别的钢琴师对助理的要求不会低到能把他给看上的。
“你俩不是认识吗？说不定他会选你当助理呢！”杨佳突然兴奋道。
沈确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小透明，要是能应聘上陶晚舟的助理，那以后还不得起飞了？
沈确顿了顿，继而摇摇头。
他很明白贵人多忘事的道理，五年前他们在学校相遇只不过是凑巧，况且一起弹琴聊天的时日只有半个学期而已，如今都已经出了社会，陶晚舟大概是不会记得他的，更别提因为曾经相识过就找他做助理。
所以他不求能做陶晚舟的助理，只要能近距离地再看他一眼就知足了。
推开那扇门，沈确和杨佳都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里头偌大的地方站满了人，他们两三个结成一队，叽叽咕咕的讨论着什么，相同的是人家个个都光鲜华贵，身上的礼服更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独一份的高定款。
这些人光是看一眼就知道非富即贵，他们听见动静，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沈确愣在那，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自己身上这套大众款西服的衣摆。他没想到来应聘陶晚舟助理的人都能把他给比下去，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杨佳没他那么敏感，见到人就上去热情的打招呼。那些人嘴上礼貌地应付着，眼神却**裸的向姐弟两人扫射出鄙夷和嘲讽。
沈确独自站在门口，羞愤地低下脑袋。
“来了来了！”人群突然哗然，每个人都相当激动。
沈确的心颤抖一下，想看却不敢把脑袋抬正了，只是稍微抬了抬眼，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能落到更里头的那扇门上。
门开了。
陶晚舟换了白衬衫牛仔裤，从里头出来，他步伐很快，一路带风，高高的马尾辫在他脑后左右摇摆，没有在人群中有丝毫的停留。
“喂——”
跟着他出来的经纪人拉都拉不住他，最后在他踏出大门的前一刻吼叫一声：“得了得了！我的祖宗！我不逼你了！你自己选一个，行了吧？”
陶晚舟这才停住脚步，立在门口。
沈确刚才因自觉卑微而不敢踏进里头，此时倒正巧就和陶晚舟面对面了。
陶晚舟停在他面前时他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风，然后眼前就是一片雪花。
他居然没出息的紧张到差点儿晕过去。
然后肩膀上多出来一只手，是陶晚舟把他给扶住了。
沈确又是一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扩张了。
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给他让个路，而陶晚舟也是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诡异的僵持着，全场那么多人也再没听见一丝声音，似乎都在等待着陶晚舟做决定。
沈确的个头不高，又不敢抬头，所以在这么个距离陶晚舟不到半米的处境下，他眼前正正好好是陶晚舟微微滚动的喉结。
“你挡我路了。”陶晚舟说话了，声音不大，却没有温度，但是很好听，充满了男性磁性的魅力。
“我……我”沈确磕巴了，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卑，第二个毛病就是一紧张就说话不利索。同时他那双脚就跟黏在地板上了一样，想抬就是抬不起来。
这时候经纪人赶了过来。
陶晚舟哼哧冷笑一声：“这是谁家的少爷？”少爷二字还加重了语气，似乎嘲笑沈确这弱弱的气质怎么瞧都不像个富二代。
经纪人对着沈确的脸看了又看，沈确觉得异常别扭，慌乱地躲避着经纪人的目光，眼神晃悠时一不小心就看进了陶晚舟的眼眸。
他还是那么漂亮，眼睛还是深邃而明亮，白皙光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比起五年前，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明朗，又多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
沈确一时间看迷了，未发觉陶晚舟眼眸里全然不是从前那股子温柔，只有冰冷的凝审。
“看够了吗？”陶晚舟蹙了下眉头。音量还是不大，但是这次的语气明显有些厌恶。
沈确一惊，脸烫地可以煎鸡蛋了，赶忙垂下脑袋再也不敢抬起来。
“这人……不在名单上啊，这谁啊？”经纪人也懵了。
这次来应聘陶晚舟助理的人都是经纪人收了钱给内定好的几个富家公子，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浑身都透着穷酸味的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听这话，陶晚舟挑起眉头笑了笑。
“就他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沈确因羞怯而熟透的脑门儿上。
“啊？？？”
身后人群一片哗然，而陶晚舟根本不予理睬，绕过沈确就继续往出走，还不忘跟经纪人吩咐，“今晚就把他带到我家来，我亲自培训。”
“操！”经纪人大叫一声，指着陶晚舟的背影怒吼：“陶晚舟！我草你大爷！”
经纪人骂人的声音就在耳边，沈确却跟没听见一样，还在发愣。
他居然，被陶晚舟亲自指认，做他的助理了？
“我操！”杨佳也没忍住惊呼一声，这种大运可不常让沈确撞上，她凑上去猛撞沈确的肩膀，“你也太他娘幸运了！”
沈确耳朵一红，没忍住抿嘴偷笑了下。
经纪人陪着笑脸送走了最后一个公子哥后，才有功夫看向陶晚舟随手亲点的助理。
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尤其是他神态举止一点儿也不气盛，甚至有点畏畏缩缩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像个混名流圈儿的，是个看一眼就懒得再看第二眼的普通人。唯一能让人勉强夸一下的就是他脸蛋长得比较秀气，要是再留起个长发，跟陶晚舟站一起乍一看让人还以为是俩女孩子。
不过要做陶晚舟的助理，长相是最不重要的。
“有音乐基础吗？”经纪人直起腰，甚至懒得走到沈确跟前，只是隔空朝他叫问了一声。
“有。”沈确答道。
“哪个学院毕业的？”
“上音。”
“钢琴几级？”
“七级。”
“目前从事什么行业？”
“编曲。”
“有什么代表作？”
“《心跳》”
沈确这话一说，经纪人顿住了，而后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望着他，“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虚报信息的话，你会丢掉这份工作？”
“知道。”沈确点头。
五年前，陶晚舟凭借着《心跳》一曲红遍全世界，随后被邀请到处巡演，渐渐在业界拥有了如今的地位。
没有人知道，那首《心跳》的编曲是他还在学院的时候，在最东边那间小小的琴房里创作出来的。
自然更没有人知道，和他共同创作的还有另一个人，名字叫沈确。
“行。”
经纪人倒也没多纠结，只当是个同名的曲子，他引着两人出了音乐厅后，看了眼杨佳，“没什么事儿这位女士就先回去吧，你们也听陶晚舟说了，他今晚就得上岗。”
杨佳担忧的看着沈确，她刚刚跟人闲唠嗑的时候听说陶晚舟脾气相当火爆，顿时就后悔陪表弟过来了。
“你放心回去吧。”沈确笑笑。
他早就听说了，陶晚舟最近两年性情大变，突然就变得目中无人又傲慢得很，是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主儿。
本来以为只是道听途说，但适才见陶晚舟面对一众权贵都能那样清高，看来传言不假。
不过他还是愿意相信陶晚舟的本性并不如此，毕竟他是感受过陶晚舟的温柔的，也许陶晚舟是在出国后发生过什么事才变了性格吧。
沈确这么想着，同时他也想把温柔的陶晚舟找回来。
他这人通常只能让人看到他自卑的缺点，但其实他也有个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极具耐心。
对陶晚舟的话，他还可以更加有耐心。所以陶晚舟脾气再坏，对沈确来说也不过是重拳打在棉花上。
沈确相信自己扛得住。
“如果做的不舒服，就辞职。”杨佳知道劝不动他，便嘱咐他说，“别委屈自己。”
沈确点点头。
跟着经纪人走到车跟前，沈确还在左顾右盼。
“别瞅了，”经纪人知道他在找谁，没好气的说：“他早回去了，以后你啊跟着他，就得盯紧点儿别跟丢了，他可从来不等人。”
“哦哦，嗯，好。”沈确连连点头。
坐到车上后，沈确第一眼就看见车头上的挂件。
寻常人都喜欢挂着平安福什么的，陶晚舟这个却是一张小小的相片。
那上面的人沈确认识，是陶晚舟成名后谈的男朋友，也是沈确的大学同学，是那个曾经彻底打消掉他去找陶晚舟的念头的好友。
经纪人边抽着烟边开车，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埋怨着什么，把沈确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沈确好奇他在嘀咕什么，也是怕错过重要交接信息，便稍稍往前靠了靠，想听清楚些。
经纪人从后视镜看见他的动作，索性提高了声音骂：“陶晚舟那个混球！都他妈破产了还改不了那个清高的狗模样！多少富二代愿意钻他被窝帮他补那个窟窿！他居然不要！还选了你这么个没背景的助理！随他去作吧！老子看他以后在圈内还怎么混！”
这属于是连带着把他也给骂了，沈确有点后悔自己干嘛非要听，无语之下他又默默靠了回去。
不过他刚刚说陶晚舟破产了？还有个窟窿要补，具体是多少数额？
沈确有些意外。
四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一座庄园，然后停靠在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前。
沈确刚要去敲门，又被经纪人拉住，“反正我看出来了，再跟着他算是没前途的。这车钥匙给你，你帮我给陶晚舟说一声，我不干了。”
“我？”沈确诧异，这不是把陶晚舟的火力转移到他身上么。
“听哥一句劝，你别看他现在外表光鲜，其实都是空壳，除了这套他爸留给他的宅子，他没有任何资产，现在就是个坐吃山空的状态！更何况他刚才已经把金主都得罪完了，以后铁定落不到好果子吃。你别傻呵呵的给他干了！”
经纪人才管不了那些，撂下这些话后撒开丫子就逃之夭夭了。
沈确站在门口久久没反应过来，直到门口的密码锁语音器传出陶晚舟清冷的声音。
“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