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话语戛然而止,裴屿懵,聊天主题是怎么从对戏转到他经济问题的?他不确定地看着陈朝:“你是在问我缺不缺钱?”
陈朝言简意赅:“嗯。”
裴屿犹豫着开口:“挺缺的。”
不缺谁做打工人呢?
陈朝沉默,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裴屿演技是可以的,并不是流言里一无是处的花瓶。休息室那次,只是说句话,裴屿就拉着请他吃饭。一个收入拮据,经济困难的人,一点小恩小惠就记在心上。
还有上次对秦宁动手,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找金主上位的人。
陈朝又道:“我这边有个客串综艺找嘉宾,就是做做采访和简单游戏,出场费还可以,你感兴趣吗?”
裴屿满脸问号:“我吗?”
陈朝说:“嗯。”
他家庭条件可以,就算演艺圈混不下去,也没什么影响。
裴屿看他手上的矿泉水瓶都快被捏扁,忙抽出来:“主办方肯定更想邀请你做嘉宾。”
换成他,只有被嫌弃的份儿。现在的裴屿,没人气,没热度,除了那些网上的短视频,什么代表作品都没有。
陈朝一脸沉重,侧过脸扫向裴屿。顶着人疑似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裴屿不自觉地摸摸鼻子。见对方反应平淡,陈朝也不勉强什么。
再次拍摄,一下变得顺利起来。
程星衣领被群演同学扯开,有镜头跟过来抓拍他的面部表情。前一秒还倔强不服输的男生此刻因为害怕,说话声音都在颤,只是那双眼眸依旧死死地瞪着对方。
“你不妨试试?”
时延挡在两人中间:“吵什么。“
摄像师愈加靠近,陈朝像背后长了眼睛,手快拉起程星被扯开的校服领口。
裴屿:“……”
男主:“已经报警了。”
女主:“报警超过二十四小时,现在还没有消息。”
众人想到某种可能纷纷沉默。
群演同学(暴躁,怒吼):“我他妈不想死在这儿。”
“cut”
庞洋比手势。
一段戏,拍摄将近一天,此刻导演喊过,全剧组都舒一口气。
陈朝果然是天赋型演员,很快就恢复状态,后面几天的戏全都过得很顺畅。裴屿认真看着镜头复盘,庞导问他:“明天有一场天台抽烟的戏,你提前做下准备,我看你在片场休息的时候都没抽过烟,是不会?”
裴屿摇头:“好。”
庞洋给他指明路:“我看秦宁好像会,你抽空向他请教一下。”
裴屿:“……”
他现在又想犯失聪了。
上次门口见到他和霍景深,秦宁见着他都躲开。裴屿点点头,佯装答应,又故意避开问题,借着拍摄效果这一由头把庞洋的注意力分散到别的事情上。
知道霍景深走了,米岱来电问他拍戏的情况,还有新本子选的如何?
“还有几场戏杀青?”
“三场。”裴屿的戏份已经是后期了,天台抽烟,再是被丧尸咬。
“那行,你跟剧组请个假,你那几个本子里不是最想演《极限》?电影的制片方明晚有个活动。”米岱说。
晚上收工,裴屿去请假,庞导说:“你后天就有戏,赶得回来?”
裴屿再三保证:“肯定可以。”
庞洋对裴屿印象不错,乖巧听话,演技也还行,比现在一些光有热度,只会耍大牌又不会念台词的演员好多了。
“行。”
两个小时后,裴屿坐上飞江市的飞机。一路奔波,裴屿到霍景深的别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随便在浴室冲个澡就躺倒在床上,肚子有些饿,但他没力气催眠自己睡过去就好。
与此同时,还在公司加班的霍景深接到明姨电话,半小时后,加班的人开车驶入别墅车库。
裴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参加活动,被一群人打量的目光盯着,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他身上绑着礼盒上专用的丝带,脖子上挂着代售的牌子。一群人里,霍景深依旧瞩目,只是他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偶尔会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仅有一秒的可怜再拉着漂亮女伴,同其他人谈笑风生。
醒来时,他身边坐着梦里那个亲吻漂亮女伴的男人。霍景深见他睁眼,拉开灯,伸手模他的脸:“做噩梦了?”
裴屿大半的意识还沉浸在那个梦里,半阖着眼睛,梦呓。话说得囫囵吞枣一般,不清不楚,霍景深俯耳过去,被人粗暴的推开。
霍景深说:“肚子饿吗?小宁他们说你没吃晚饭就去机场了。”
裴屿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霍景深也不恼,继续问:“戏杀青了?”
裴屿仍是不发一言。
霍景深说:“下次回来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明姨做了夜宵,起来吃点?”
裴屿还是不回答。
霍景深只当他被梦吓着,还没缓过来,把人抱起搂在肩上,手轻轻拍着背安抚。裴屿浅浅在他身上嗅了嗅,没有其他味道,就连烟味都没有。原本堵塞的郁气散了些,只是不说话,裴屿是个骄矜的人,越是对他亲近的,他就越想发脾气。
中学时,和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他总是第一时间去示好挽回。后来,听见背地里关于自己讨好,舔着脸的言论,裴屿没能鼓足勇气上前,反而回到家里将满腔怒火发泄给父母。年龄再大些,裴屿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最多是冷脸,沉默,然后自我消化。
这次的梦也是,裴屿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不禁想起网上看到过的情侣吐槽,对象做梦梦见自己出轨,然后被罚跪键盘,再不然就是被冷战。这任何一种情形都不适用于他和霍景深,裴屿穿鞋下楼,明姨做的鱼片粥,嫩滑鱼片,表面几点葱花。桌上一个精致小碟里面是红油腐乳,这是川渝地区的特色。
还有一道鱼香肉丝,酸甜口。
“我亲戚送来的。”明姨道。
裴屿心情恹恹,饥肠辘辘又没什么胃口,就着腐乳喝了半碗粥。他磨磨蹭蹭地上楼,霍景深拉着人上楼,进到他的卧室。
“秦宁找你麻烦了?”
裴屿坐在床边,双膝并拢,典型的乖巧好学生坐姿。等霍景深倾身靠近,他一手拽着领带,一手急急地去解衬衫扣子。
霍景深语气无奈,按住他的手:“发生什么事?”
裴屿动作慢下来,绷着张脸,终于开口说话:“做吗?”
在撒谎,霍景深递过来几次台阶,裴屿都没有接。他温柔地触碰他的脸,唇,轻声命令:“转过去。”
裴屿紧张地咽口水:“你……”
霍景深沉沉道:“不是你要的吗?”
裴屿不喜欢趴着睡觉,压迫心脏不说,还有种动物世界交/媾的错觉,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直立行走,还有大脑的智慧。只是每每到这种事上,又让他觉得,人和动物本质上没有区别。
霍景深一直没说话,除去极致时会有沉闷的声响,像家具落在地毯上。裴屿看着他的眉眼,有沉/沦之色。感觉到额前沁出汗,他用手指摸了摸,四月气温逐渐回暖,横店那块晚上不用开空调制暖都不会觉得冷。上次霍景深顾忌环境还有其他诸多因素,这次发了狠。
裴屿一开始还挺配合,后面就开始不安,想从他怀里出去。爬到一半,他脚腕被拉回去。
“阿屿。”
裴屿小声:“霍叔。”
霍景深亲亲他的眼下泪痣:“剧组遇到不开心的事?”
“没有。”
裴屿的手被扣住,想遮住眼睛也没法,很没有安全感。他一闭上眼睛,霍景深就扯他后颈处短发,迫他睁眼。情急之下,他咬住霍景深的肩膀,尝到血腥味,对方没有躲避,由着他咬。
裴屿压抑的情绪此刻全部化作气恼,裴屿气恼自己喜欢这个人,气恼自己面对一段正蓬勃生长,生根发芽的错误感情而无能为力。
嘴上霍景深可以饶过,可其他地方,他会一一讨要回来。开垦荒地需要费时费力,可沃土却不需要,只需缓慢凿进即可。突然得知小男友归家的欣喜因为隐忍过久丢到九霄云外,裴屿现在堪比磨牙期的小猫,不顾一切想要尽早换上尖锐,锋利的牙齿,可以更好地进食。轻柔和缓并不适用于互相较劲的两方,霍景深的耐心迅速告罄。
肩膀的疼痛使他眉头紧皱,手臂青筋凸起,霍景深完全不给裴屿喘口气的时间,所有的劲儿都通过反作用力灌给裴屿。这段时间,该做的,他做了;不该做的,也没逼着人,霍景深可以接受被拒绝。
拒绝?
真的思考到这一层面,他又犹豫了,一眼就动心的人,怎么可能随他逐流。到底是不会轻易放手,口口声声在裴屿面前宣称自己不是阿曜那样的,霍景深潜意识在提醒他:这不过是他装裱自己的手段。
霍景深觉得好笑,总归,他骨子里是有和阿曜相似的基因存在的。
“霍先生,裴先生的手机落在客厅,米岱小姐一直在给他打电话。”明姨这口开得十分为难。
门内许久没人应,明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一早知晓两人的关系。明姨见得少,却也并非惊世骇俗。裴先生拍戏难得回来,霍先生一听电话就赶回来,现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她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只是手机落在楼下一直响,小金也跟着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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