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裴屿不敢挂掉徐景曜的电话，现在的情形也不敢接。他的神经不断被搅动，大脑空白，连呼吸反应都忘了。蓦地，他瞥见霍景深按下接听，啪一声，那根绷紧的神经断了。
听筒里传来徐景曜质问的声音，裴屿攥住霍景深的手，生怕他再做些什么。
“在哪儿？”
他捂着嘴不敢回复，耳廓受到烦扰，皮肤发烫。霍景深抬头，对上裴屿慌乱的视线，他笑了一下，将人转为抱着。男人该有的本事，察言观色此刻统统丢失。霍景深的恶劣因子悉数摆在裴屿面前，他越压着声音，对方就越要逼他。
裴屿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咬下去，霍景深吃痛松开。他找到机会，急忙挂断电话。
很快，微信电话也打过来，裴屿心头一沉，霍景深的手臂仍环着他，作口型问：“不接吗？”
裴屿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再次挂断，并将微信号拉黑。他本就坐在霍景深腿上，这下顺势搂着他脖颈，极小声地唤他：“二叔，我没喝醉哦。”
霍景深沉默：“……”
裴屿半开玩笑道：“骗到你了?”
他不去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这不是他该问的，只是救命稻草已经主动伸出，没有不抓住的理由。霍景深早该想到的，裴聿被徐景曜逼成什么样子他早有耳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顺从呢？他捏捏男生的后颈，叹气：“我是个商人，但更希望我所想要的是自己心甘情愿，而不是病急乱投医。”
手被人抓住，霍景深抽回，揉揉怀里男生的后脑勺，温柔地说：“离我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你先睡会。”
裴屿不放心，上次这人就把他丢在酒店。看见他质疑的目光，霍景深不禁反思，自己的信用很差吗？裴屿目光轻闪，斟酌用词：“那…那我睡着了，你叫醒我就行，我睡眠很轻的。”
霍景深笑道：“嗯。”
裴屿闭上眼睛，他每天晚上都担心徐景曜会突然出现，时常夜半惊醒。坐在霍景深的车上，难得一觉好眠，惬意到他下车都完全没印象。睡眠很轻的某人，再次清醒，是第二天的十点多，他睁开眼，看看四周，躺在一张双人床上，身上穿着不合尺寸的衬衫。卧室的装修风格是中式新古典，地面是深色的羊绒毯，被褥是银灰色的，上面还有中式刺绣。
裴屿掀开被子下床，推开卧室门，入目是一面中式窗花，简单质朴，屋内整体陈设以黑色和皮质家具为主。
忽然，门开了。
赫然是衣服规整，房子的主人霍景深。
男人走近问：“醒了？”
裴屿再开口，嗓子嘶哑：“嗯。”
霍景深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脚下所处的位置，他在市中心的一栋双层小花园别墅。霍景深在玄关换好鞋子，将手里的燕窝粥给他，又指了指厨房餐桌的方向：“那是吃饭的地方。”
裴屿后知后觉地打个冷颤，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鞋，卧室有质量上好的羊绒地毯，所以他踩上去没有感觉到凉意。男生的脚背绷紧，霍景深转头，捡起鞋柜前的毛绒拖鞋放到他脚边。
客厅的纹理砖是深灰色，显得男生的脚更加细白。细致的脚腕，让人很有破坏欲，可话给了出去，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裴屿眼眸垂下：“谢谢霍叔。”
霍景深挑眉，昨晚还是二叔，今天变成霍叔。
裴屿拿着燕窝粥坐到餐桌前吃饭，霍景深拿出一个新手机给他：“你手机被人装了追踪定位器，过几天还你，先用这个。这几天不要联系你那个叫梁城的朋友，这房子也很安全，做饭和卫生都有专门的阿姨过来，只要你不出去乱跑，阿曜找不过来。”
裴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乖巧听话。他再次没有了经济来源，但他很愿意，不用出门，不用随时担心被徐景曜折磨，完全是在他所喜欢的。白天，霍景深要去公司上班，裴屿只闷在房间里。他玩玩儿手机游戏，或者去他的书房找书看，霍景深的书房里有一只珐琅彩的灯，很漂亮。除此之外，他经常做的事便是趴在床上，思考如何让霍景深把这几天的时间再延长一点。
年底，最轰动的事莫过于华联资本和国内最热门的视频平台艾鱼科技签订合作意向约，华联资本的掌权人也被邀请去参加艾鱼的年会。艾鱼不仅有视频平台，还开发了直播，影视，互联网社交等多个行业。
晚八点，宴厅内人头攒动，艾鱼到场很多位网红主播，总裁杨万宇拉过最火的那几个为霍景深一一介绍。这位华联的绅士总裁名声在外，除却身份地位，他的相貌在一众人里也是拔尖。
宴厅内，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好帅。”
“帅有什么用？徐景曜是什么样的人，皆为利往。霍景深是他二叔，只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华联内部可靠消息，霍景深一回国就让公司的销售部总监回家休年假，那可是他大哥的舅舅啊。”
“哎，看着吧，等艾鱼收购成功，整体得是一次大换血。”
“不说是销售部总监吃回扣，削减医疗器械的预算？”
霍景深没有带女伴，衣服也穿得板正，却更驱使人去靠近。艾鱼头部主播安然端着一杯酒过来，言语温软：“霍总，我是安然。”
杨万宇跟过来夸赞：“安然今年刚满22岁，已经是艾鱼头部主播了。”
霍景深不露痕迹地避开她的触碰，简单示意，喝了自己酒杯里剩余的酒。目光在杨万宇、安然还有几个艾鱼高层中间逡巡，心平气和道：“今晚是贵司年会，还是不要以我为主。”
杨万宇见他没有恼怒，轻松几分，笑吟吟道：“年后就是一家人了。”
安然也跟着点头。
霍景深失笑，抿了口酒，不言语，也不对杨万宇的说法苟同。安然在大庭广众下被驳一次脸面，为着自尊，之后的时间里，保持着对方的正常社交距离。
不知道艾鱼的谁提起徐景曜的名字，闻言，霍景深若有所思道：“方便问一下，阿曜和安然小姐是什么关系？”
话听得安然有点别扭，原本跟杨万宇谈收购的是徐景曜，不知道发生什么，最近一周都不见踪影，约好的合作洽谈也没出面。反倒是某天上班的时候，看见霍景深和顶流秦慕工作室的来公司考察。
没多久就签订意向合约，只待年后敲定正式合同。
杨万宇安排她朝徐景曜示好，可后者不接受、不拒绝。现在霍景深突然问起两人的关系，她要怎么回答？对方会不会知道什么？又或是在故意试探她和自己侄子的交往深浅。
“只是吃过几次饭。”安然犹豫着答复。
霍景深沉吟片刻，缓缓道：“我知道了。”
……
裴屿专业群的炸了，消息提示不断闪动，梁城的女朋友在群里说话：
【有人见过梁城吗？他好几天没回家了。】
【公司找过吗？他好像在霍氏实习。】
【万圣节那晚聚餐后就没见过了。】
【去公司问问呢？大公司肯定有装摄像头。】
【说不定是出差，忘记告诉你了。】
梁城女朋友立刻回道：【他出差，晚归都会和我报备的。】
看群里纷纷替梁城女友出主意，焦虑和不安在裴屿心头升起。这几天他生活得很安静，差点忘了徐景曜的为人，和某些事发生的可能。
裴屿不想给梁城带来麻烦，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踌躇间，他想到霍景深。
另一头，艾鱼的年会结束在晚上十二点，深夜气温骤然降到0度，杨万宇一行人裹着大衣送霍景深离开。刚关上车门，一辆阿斯顿马丁就冲入众人视线，车头正对着霍景深的车。
杨万宇一眼认出，下来的人是徐景曜。自己临时反悔在先，生怕被找上门来，笑着打完招呼就急忙领人上楼。
显然，徐景曜来意不在此，他径直走到霍景深车窗旁，抬手敲了敲：“二叔。”
霍景深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他喝了酒，晕晕乎乎的，眯着眼仔细打量一番。
“哦，阿曜啊。”
徐景曜面色铁青，闷声询问：“二叔，人呢？”
霍景深淡淡道：“这么晚把我的车拦在路边，有什么事吗？”
徐景曜拳头握紧，看得出在竭尽全力地隐忍愤怒。他头发凌乱，眼里的血丝明显，一双黑眸死死盯着霍景深，咬牙挤出几个字来：“裴聿，在哪儿？”
霍景深脸上露出失望神情：“阿曜，别再胡闹了。”
徐景曜没有接话，手臂压在车窗上，他很想揪住里面男人的衣领狠声质问，再命令他把人交出来。倘若自己那样做了，会更快离开霍氏，要怎么和拥有华联的霍景深争。
华联虽说是霍氏控股，第二股东却是齐家，霍景深的外公。
他从小被压在霍景深的光芒下，他这个二叔品学兼优，待人温和有礼，天生一副好脾气好秉性，只有徐景曜知道，这个人有多恶劣，心思有多缜密。霍朝和齐珂的婚姻破碎时，最乐见其成的是霍明元。他找人偷拍自己父亲和外面女人去香港约会的照片，再将其寄给齐珂。
快递被提前放学回家的霍景深签收，齐珂近来情绪很不稳定，他有意将照片藏起来。霍明元见计划不成，撺掇自己儿子去找齐珂讲故事，徐景曜听从霍明元的指示，故意翻出霍景深藏起来的书，照片终究被齐珂发现。
霍景深因为这件事，在几年后用同样的法子回敬给了霍明元。徐景曜和裴聿的照片，被他这个好二叔，传到了他爸的工作邮箱。
裴聿发现陆嘉合的存在，也得益于霍景深的手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