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干脆利落。

方醇侧头看去，就见着顾如晦跟一个男人几乎是并肩走了进来。

顾如晦身侧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李师兄。

个子没比顾如晦矮多少，大眼浓眉，一头板寸，如果不是刚侍应生提及他是个omega，感知不到信息素的方醇绝对会错认对方的性别。

“你好，方先生，我是李盟，顾二向我提过你。”

李盟朗笑几声，越过顾如晦一步，热切地来跟方醇握手。

这人的嗓音……

不久前沉浸的回忆还历历在目，“顾二”这个称呼，后来方醇也从未听过顾如晦身边的人这样叫过——

是顾如晦视频聊天吐槽他的对面那人。

方醇缓慢地伸出手去，微笑道：“久仰，李先生。”

顾如晦在后轻嗤了声，他转了一圈回到原座，长臂揽过方醇的肩。

“不用这么客套，听着怪别扭的，跟我一起叫师兄就行。”

三人就此落座。

方醇坐在顾如晦外侧，而李盟，自然随意地坐到了顾如晦的对面。

菜传上来后，两人谈笑风生，谈的都是些方醇插不进去的话题，方醇好似被屏蔽在了那方小世界之外。

就像侍应生前头说的那样“一个beta，插进去干什么啊”，认可那话的方醇也懒怠挤进去惹人嫌弃。

别说，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大厨，这些菜品比顾氏老宅每月上的家宴还好吃些……

当然，也可能是他在顾氏家宴上总得配合顾如晦做戏，不如此时此刻心神放松，乐得自在。

方醇头也不抬的埋头苦吃。

结束午餐，两人从《好飨居》出来，方醇掩唇轻轻打了个饱嗝。

顾如晦轻瞥他一眼，眉间带了恼意：“吃吃吃，就知道吃，早知道不带你来跟师兄见面了，亏我还……”总在他面前说你好话。

方醇不用猜顾如晦咽回去的半截话是什么，他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那会儿背地里蛐蛐我不够，所以今天原是准备领着我当面数落给人听？”

方醇当然知道顾如晦还不至于如此恶劣，但他跟顾如晦分开，自然是再不必哄着对方，怎么惹人烦厌怎么来。

顾如晦僵住，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方醇还能准确分辨出李盟的嗓音，足可见那次闲聊对他的beta伤害有多大。

顾如晦难得有些慌乱：“那会儿确实是我不好，在师兄面前说了你坏话，但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其他事掺和着，我得从长跟你解释——”

方醇怎敢劳烦顾大少给他解释，他算是顾大少的什么人呐？！

方醇扯起嘴角：“顾少，有事您就直接吩咐，突然愿意屈下身段来这么哄人，我这儿惊吓完全大于惊喜。”

方醇点了点自个左胸，自觉不算说谎，毕竟他说话这会儿心口就有在闷闷地痛。

“方醇！”

顾如晦咬牙切齿，气得微蓝的眼睛泛红：“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可以好好跟我说话，却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就阴阳怪气。我讨厌你这样。”

我好好说话，难道你就会好好地听么。

方醇眼含讽刺。

但露天场合，眼前的alpha再怎么愤怒，也不至于失控扑上来。

方醇放心地继续挑衅，“那我这令你讨厌的模样，应该不像沈耽了吧？”

“又提沈耽，这两天我真的忍你很多次了，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提沈耽，都说你不用跟他比较。”顾如晦抓狂道。

“替身当然没资格同正主比较，我只是觉得自己尽不了替身的本分了，想建议顾少您另寻高明。”

终于说出来了，方醇长呼一口气。

顾如晦僵住，这是什么意思？

顾如晦拒绝思考方醇说这话时有几分真心，一律只按醋到极点口不择言算。

顾如晦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拉了方醇的手去车里谈话。

“我，我现在不喜欢沈耽了。”

密闭空间里，顾如晦双颊染绯，半晌才讷讷憋出一句话。

方醇冷眼看他，连正主都不喜欢了，替身更没有存在的必要。况且——

“难道顾少曾经，确实喜欢过沈耽吗？”

顾如晦猛地抬头，脸上绯色尽消，“方醇你什么意思？”

方醇没正面答他，只是想了一想，很认真地分析道：“过去没有对比，所以我不知道其实你在沈耽面前的样子还没刚才在那位李师兄面前真实。如果你不喜欢沈耽了，这位李师兄确实很适合你……”

所以是又醋上了李盟？

顾如晦心里轻松了些，不以为意道：“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没事，你不要在别人面前乱讲。”

稍微停顿后，顾如晦强调道：“尤其不要去沈耽面前乱讲。我跟你说完，你就是这世上唯三知道这件事的活人——师兄其实是我姐的初恋男朋友，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才是我姐夫……”

一个ABO世界里老套狗血的故事。

青梅竹马的少年男女在分化前就瞒着家人早恋，不过一个预期会分化成A，一个预期会分化成O，照少女家中对少年的器重，两人分化后应也能水到渠成地成为众人祝福的一对。

可惜少女分化成alpha的时候出了事故，意外标记了另一个omega，且那个omega同她契合度高达百分百，是永生难离的天命之契……

撇去了一些暂时不能讲明的隐秘，故事就此结束。

顾如晦有意无意地瞥向方醇，“当初，我姐和沈耽订婚后，我就离开了露城，之后碰巧遇上了因情伤离开顾氏的李师兄，我俩因此结伴游历了几年……总之，我俩清清白白，没你胡思乱想的那些事。”

自诩六感敏锐的alpha，为什么在感情上就那么糊涂呢。

方醇语气平和，甚至还带上了点过来人的意味，真诚道：“顾少，惜取眼前人。我看得出来，李师兄对你不一般。对沈耽这个实打实的真姐夫，你能闹得全露城都差点知道你喜欢他。何况李师兄不算是你姐夫，你要想跟他在一起，还没跟我这么个身世难言的beta在一起阻力大呢。”

顾如晦被这长长的一段话噎得干瞪眼，他算是懂了，方醇压根就没想听他解释，方醇就是想起来假宝石戒指那事心里不舒服了，故意胡搅蛮缠？

可偏偏那事儿确实是他理亏，所以不管他眼下咋做，这会儿心里正烦着的方醇，都看他不顺眼！

好alpha不会跟伴侣一般见识，顾如晦磨了磨后槽牙，看向车窗外忍气吞声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便你。”

自个真是越来越会宠人了，自大的alpha如此想着，心里憋的气也渐渐消了，甚至开始暗自得意：等他将那枚戒指买回来求婚，不信自家beta变不回往前那温柔顺从的小模样。

得意完的顾如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方醇接话，诧异地侧头看去。

就见着方醇眼皮紧闭，早靠在车枕上睡着了。

“还想说要不要再去看场电影呢，老这样上车就睡，精力不济，缺乏锻炼……”

制定了一整日约会计划的顾大少，陡然被打乱计划，不满地轻声嘀咕道。

又等了一会儿，等到确信方醇是真的睡着了的时候。

连连滚动喉结，干咽了好几下的顾如晦没忍住，倾身在方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后。

搞纯爱比较生疏，一般都是纯干的alpha慌乱地撇开视线，只觉心脏里有疯鹿乱撞，砰砰直跳。

视线之外，薄粉眼皮轻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