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米尼,也在这里吗。
莱欧斯利离开后,这里的氛围重回寂静。你幽幽地盯着沉默的淡金发少年,他额前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左眼,让你看不分明他的眼睛。
按照常理来说,你见到菲米尼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很危险的。他只是救过你一次而已,你也只是现在会停留在壁炉之家,迟早会离开。你们不会是永远的伙伴。
所以,为什么?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任务,如果你的反应是他和你的任务有关,是他来协助你完成任务、或是监督、或是来抢先你一步的,怎样都好,你还不至于这么迷茫。
你不明白。菲米尼不说话,你的写字板也不在,你只定定地看着他,耳边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不然声音怎么会这么大,像是要把你的耳朵震聋一样。
或许你的潜意识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愿意相信,确切来说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是为你而来的呢。
不会有这样的人的,你似乎听到自己小时候的声音轻而坚定地对你说,真正的你无趣至极,这么做的人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不会有人犯傻的,如果有,你希望他能自己变聪明一点,起码懂得什么叫及时止损。
忽然,你视野中的菲米尼张开了唇。他会说什么?你下意识地想,露出了在别人看来可能有点呆的表情。
但菲米尼什么都没说,他走到你的身前伏下身子,比你宽大的手掌从你的肩颈与腰侧穿过,从前面虚虚地拢住你的手,给了你一个斜斜的拥抱。你能感受到一具别人的身躯与你贴合,能感受到他似乎想要将下巴抵在你的肩上,但你还没有长大,肩膀依然圆润的小小的,没有足够的位置给他安放。
俗语有言,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大概也可以换成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简单来说就是,现在,菲米尼的肩膀同样停留在了你的面前,只需要你稍稍前倾,你就能把自己的脑袋放到他的肩膀上,放到他那白色带金边的小小披肩上。
这是一个不在你预期内的拥抱,你觉得自己与菲米尼接触的地方似乎传来灼热的温度,几欲把你烫伤。
自你有记忆起,你不曾得到过温情的怀抱。书里所描绘的“母亲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抚摸”是什么感觉,你也不知道。
关于这方面的相关内容,你只有前不久的那个经由你提出的、琳妮特来实施的拥抱,你只有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经验。虽然你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但至少你对它的发生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而现在发生的,超脱了你的认知。
恍惚之间,你仿佛变成了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正被菲米尼翻出柔软的肚皮一顿猛吸。
被包住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又被菲米尼的手指轻轻压下,贴合。你不会知道现在的你露出了怎样一副可怜而又可爱的表情,你只是像是短路的机器人一般,一卡一卡地,探出自己的脑袋,把它抵到了那片并不柔软的披肩上。
有的鸟儿生来便是无足鸟,自诞生起它们就只能一直飞下去,一旦停止飞翔,没有双脚无法借助脚蹬地的反作用力,它们就再也回不到天空了。一直扇动翅膀会有多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会有多累?对这只无足鸟来说,这就是它的生活。
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知道自己要一直飞下去,它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哪一天——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它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这只小鸟在飞行的过程中被狂风刮到了海面上,它稚嫩的翅膀无法抵御狂风和暴雨。小小的鸟儿以为自己要变成大鱼的食物了,可它落到了冰面上,它没有就此死去,相反,它迎来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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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心脏会有多重?差不多是三个发条鸽子的重量。
跟人自身的体重相比,心脏的重量很小很小,但只是从人体中取出了这小小的重量,再高大的人也会顷刻间分崩离析。
淡金发少年屈身抱住女孩,弯折着膝盖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他那张点缀着雀斑的脸却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浮现出了无声的笑。
哈。
随着肩膀上传来不算沉重的重量,菲米尼弯了弯眼睛,脸上的笑容流露出终于吃到想要了很久的糖果的那种满足、叫嚣着“不够!不够!!”的渴望拥有更多的贪婪,又掺杂着少年独有的纯真。
他知道,朝露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她自主地把她自己交了出来。从此以后,菲米尼在朝露的世界里不会再是一个过路的人,他会在她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
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家人”。不是壁炉之家为了生存而联结的,而是由菲米尼和朝露共同组成的“家人”。
不过现在,还是再给朝露一点时间吧。朝露一直都很聪明的,即便不说出口,她也能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到那时候,朝露会自己牵上他的手的。想到这里,菲米尼心情很好地嘴角上扬,终于松开怀抱,退开了一点。
“父亲大人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这段时间你可以当作是度假。”菲米尼轻轻地开口。这番话听起来可能有点荒唐:度假——在梅洛彼得堡?换了随便一个枫丹人听了这话估计都会露出看疯子的眼神。
但菲米尼知道,朝露能够接受。世人眼中的“正确”,不是朝露眼中的“正确”。因为别人这样认为,于是觉得朝露也会这样认为未免太过愚蠢。
早在和朝露四处逛的时候,菲米尼就已经不自觉地把大半的注意力都分在这个女孩身上了。他自然是有发现朝露的情况的。会喜欢好吃的,可是给什么就吃什么;对摩拉没有过多的追求,保持着“够用就行”的态度;不会轻易地被恐吓到失去理智,甚至不怕死。
看上去简直如同一只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刺猬,根根尖刺竖起,让人无从下手。就是这样的朝露,也会有自己的偏好,或者说是“弱点”的。
会喜欢吹着不算大的凉凉的风;虽然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也可以,同样会喜欢行走在人不多的小巷与街道;会喜欢跑去野外,一个人攀上高处的入目皆辽阔的感觉;会渴求“归宿”的同时又不认为自己能找到归宿。
有时菲米尼都会怕会不会有一天朝露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就像她最初出现的时候也没有打过招呼。
在心中隐隐希望能找到归宿、却自己为自己写下绝笔的断言她的归宿就是所谓“自由”的朝露。害怕受伤,于是连手也不伸出去的朝露。
没关系、没关系。那就让他来成为这个“归宿”吧。让他这个会受伤的、会变老的、会死掉的血肉之躯来承担——如果她想要归宿,他可以是;如果她想要自由,他也不会束缚她,正如天空不会束缚游鱼,大海不会束缚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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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菲米尼放开后,你眨了眨眼,刚才像是停摆了的脑子飞快地从菲米尼的话语中提炼出关键:菲米尼已经接近了那位“公爵”,并完成了壁炉之家与梅洛彼得堡之间的某种交换。
鉴于你在进来之前都没有收到新的信息,那么换言之,你如今相当于多了一段假期。在不祥之地度假?听上去还挺不错的。
可菲米尼他自己的任务呢,你不认为阿蕾奇诺女士会放任劳动力闲置,或者说,是现在这种强行待在某个地方的不能随时被调动的“闲置”。
你在菲米尼的眼下发现了些许青黑。
看来不是阿蕾奇诺女士的意思,是菲米尼自作主张。
其实你自己也可以的……现在这样想好像有点过分,当你来到这里看到菲米尼的时候,当你被菲米尼抱住、对方还特意包住你的手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菲米尼会来到这里。
手背上似还残留着先前的热意,你有些困惑地想:难道你的伪装很差吗?不然菲米尼怎么会发现你在害怕。
你知道菲米尼是怕你会害怕,怕你害怕在水下的梅洛彼得堡,怕你害怕可能连一缕风都吹不起来的梅洛彼得堡。可你明明藏得很好。
你没有告诉别人自己从那一天起就有点害怕靠近海的事情,你甚至会在和菲米尼一起闲逛到海岸线、菲米尼想要潜水的时候都任由他去,只是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比如在某个地方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又或是直接说今天不想下水什么的——留在岸边。
某种程度上,你并没有撒谎。“感兴趣的东西”你确实可以感兴趣。“今天不想下水”确切来说是每一天都不想下水,从后者完全可以推出前者,后者是真话,由后者得出的前者同样是真话。你最多只是隐瞒,连欺骗都算不上。
不过是交流的艺术。就算你是个哑巴,你在这种事情上好像还蛮有天赋的。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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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最近写的都有点意识流(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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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有关朝露的一个小点(?),不算是骰子直接决定的,是由骰子给出的结论间接推出的:朝露会迷恋人体温热的感觉,会依恋那种温暖,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概算肌肤饥渴症。由于孩童时期得到的来自双亲的拥抱、他人的拥抱过少所产生的一种病症。朝露自己其实知道这件事情,但会有一种莫名的“自己和别人都只是对方人生中的过客,这种事情对彼此都是麻烦”的自尊,会刻意避免和他人的肢体接触。包括前文写了那么多的,除了菲米尼把朝露捞起来的那里有肢体接以及和琳妮特的那个拥抱与贴脸,其他的都只是要么牵着衣角,要么一前一后或者并肩走,要么是摸摸小女孩的头发,都不是肉与肉的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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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朋友那里得知我关于朝露的人设图没有上传成功!(大惊失色)是写的时候忽然来了灵感(。)然后摸的产物,中途还兴致勃勃地手搓了个水元素的标识,搓了大概半个小时,结果人设图不给夹带私货(遗憾)之后想照着朝露的经验去摸个珂缇娅怎么摸都感觉不是很对味(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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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啊,小小个的,朝露就已经风吹雨打过了,一颗心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没关系,菲米尼也是冰系的(?),他有等待另一块冰融化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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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崩铁那边,刷差分宇宙的时候看到说在翁法罗斯有小孩子被捡走去做杀手,什么捡回去的那天就只给一瓶毒药和一把匕首,接着让小孩子靠着天真无害的外表去杀人(好像是贵族还是什么的比较有身份的人),最后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两具尸体——一具暗杀目标的,一具那个动手的小孩子的。因为目标已经死了,所以小孩子也就没了活的价值。
我:......???天杀的——(尖锐的爆鸣)把小孩子当一次性工具用呢(踱来踱去)阿雅呢,阿雅捞一捞啊,塔兰顿在上,这是被允许的吗!刻法勒在上,能不能把这样的家伙发配去抵御黑潮(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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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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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枫丹篇-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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