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讨厌睡觉。
闭上眼睛,脑子里随便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没过多久就会沉入梦乡。
你的梦有时会是一片漆黑,包容的、温热的,就这样把你完全裹住,你不必看、不必说、不必与任何人结下联系;有时会是一片光亮的白,背景里好像有涌动的人影,但出现在中央的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于是入目皆被掩盖,所有的都抛到脑后,只留下炽热的、滚烫的,占据所有的感官。雀跃着,狂热着。
但你很少会梦到具体的事物与人。爸爸妈妈、路上遇到的叔叔阿姨、旅途中看见的大龙和小龙,你不怎么在梦里看到他们。
只是今晚,大概是你很想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吧,你“看到”自己坐在屋子里,而爸爸妈妈打开了门,他们蹲下身来,脸上微笑着朝你张开双手,眼睛沉默地等你扑进怀里。
好像,有什么地方很奇怪。那个你犹豫着,原本见到爸爸妈妈而满是欢喜的心多了犹疑,是哪里不对劲?找不出来,就是感觉有什么不同。梦里的你不知道答案,你只能感受到那个自己的迷茫。她没有走过去,[你]没有走过去。
你像是能够感受到梦里的自己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又像是漂浮在空中,站在一旁看着那个浅黄色头发的小女孩与自己的父母隔门相望。
以门为界限,小女孩坐在屋里,而她的父母定在门框边。两边都没有动,似静止的僵局。
于是,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短短的一瞬,可能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屋子里的你视野里升起白光,白光,白光——
起初是柔和的、小小的一团,出现在爸爸妈妈胸口的位置,而后变大、变亮,直至白光吞没了爸爸妈妈的身影,直至白光吞没了门,直至白光把你也吞了下去。
一切归于亮到掩盖了所有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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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爸爸妈妈的身影被白光吞没前,你看到了他们收回手,站起身子,收敛起脸上生硬的笑容。没了笑容之后的申请反而更显得温情脉脉,你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自己也被吞掉了。
最后,定格在你视野里的是爸爸妈妈不断张合的嘴,他们是想告诉你什么吗?你想你做出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使得爸爸像往日那般侧过脸去没有看你,而妈妈仍看着你,接着,身着衣袍的女人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
妈妈笑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想说的内容,估计是不重要的东西吧,重要的话也没办法。不过没关系,等到你醒来,等到爸爸妈妈回来,他们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你会好好去做的。
这样想着,你安心地闭上眼睛。
*
新的一天到来,你睁开眼睛。
目光先是下意识地看向柜顶,啊,沙子只剩最后一点了,在太阳落山之前,沙漏就会停止流动。看来,你很快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对这一天的浅浅期待在心里蔓延,随后才想起昨晚好像做了个梦?你不在意地掬起一捧水扑上自己的脸,水珠打湿脸颊与额前的碎发,顺着你的脸庞留下,坠落在地上。
梦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不过好像梦到了爸爸妈妈,那应该是个好梦吧。
接下来要去找吃的,你感觉自己经过了休息,这次一定能走得比上次更远,说不定还能摘两个苹果回来留着给爸爸妈妈吃。你这样想,扬了扬嘴角,眼睛也一并弯起。
你像昨天一样打开门,在把门往外推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受到了一股阻力,仿佛有谁抵着门不让你把门推开。
你:?
你还是推开了门,把门推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你扒着门探出脑袋,狗狗祟祟地向门后望去,什么也没看到。依然是往日的景色,没有人在屋子外抵着你的门。
那为什么会觉得今天的门更难推了呢。你“吧嗒吧嗒”地钻出来,小小的人站在屋子前仰着脑袋打量着这扇门,试图思索是不是这扇门出问题了。
橙色眼睛投出的视线在门上游走,过了好一会儿,你终于发现了原因:地面上原来放着一个盒子。盒子摆在门前,于是屋子里的你想要开门就得先把盒子挪开。
谁呀,会往你家门前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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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盒子有点眼熟,你陷入思考。昨天的你似乎是拿着一个这样的盒子回来的。
于是,你拿起贴了纸条的盒子走回屋里。经过你的认真比对,你确信这个盒子和昨天那个大姐姐给你的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大小、材质,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一样的。
奇怪,难道纳塔最近开始流行这种饭盒了吗。没准真是这样的,毕竟你不常出去,不常和别人交流,你也不会知道所谓的“时兴”与“流行”指的是什么,这种本就与人、与社会息息相关的东西。
因为不确定,所以是什么都有可能。
你以为自己能做的要么是避开它,要么是接受它,除这二者之外别无它选。但事实上,你好像一直在[错过]它。还没意识到它的到来,就已经无数次与它擦肩而过。
在你很小的时候,你也曾经置身于人群,眨着眼睛看向周围不认识的人,和你差不多高的、比你和身边的小孩高很多的;还没怎么锻炼的、身上满是肌肉的;柔和的、凛冽的。很多很多的人。
你隐秘地对其他人充满好奇,除了爸爸妈妈,你很少看见这么多和你长得很像的生物。你把这视作你对外界的一次观察。可没过多久,你的爸爸妈妈就匆匆忙忙地赶来,把你带离了那个地方。
你重新回到了你的家里,能见到的人又只剩下爸爸妈妈。那时的你大概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你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你只是看着爸爸妈妈疲惫的脸,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啊,原来你能接触的人,就只有你的爸爸妈妈啊。
只有你的爸爸妈妈,是你可以一直见到的,虽然他们时不时就会离开,你要等啊等地等着他们回来。
你其实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是看着旁边的小朋友,小朋友就忽然哭了起来。你只能看到他张着嘴巴哇哇大哭,很快其他的小朋友也和他一样露出相同的表情。大人的身影来来回回穿梭在他们之间。
侧目旁观的你不是哭泣孩童中的一员,坐在原地的你不是奔走安慰的大人里的一份子。你与他们格格不入。
那时的你不明白视线的重量,不理解别人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想要搭话却没有得到回应的恐慌。没有经过社会化引导的你天然地、不经雕琢地从你自己的立场出发:你想做,于是这么做了。至于别人的想法?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
你拧眉看着盒子。这一次,你发现了贴在盒子上的纸条。
可能是考虑到你不识字,纸条上没什么字,只是画了一个人头,人头有着粉色的头发,两条辫子垂在身侧,头上还有一对白色的牛角。
纸条上的小人眯着眼睛对你笑。
你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小人是谁,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大姐姐。
所以,是大姐姐在昨天给了你吃的之后,今天又来给你东西了吗。这样想着,你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盒子的五颜六色的龙龙饼干,还有熟悉的果汁。
龙龙饼干的样子很可爱,小龙本就憨态可掬,而饼干制作的过程中再度柔化了原本冷硬的线条,是加倍的可爱。最重要的是,你耸了耸鼻子,很香。
香甜的、甜美的、馥郁的,让人能想到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懒洋洋地打盹的模样。
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饼干的目光里有着渴望,也有着犹豫。
昨天是意外,是你真的很饿,饿到感觉自己都失去力气了才会吃的,再加上大姐姐一开始给你的苹果你都吃了,那么再多吃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可是今天是新的一天,有很大的可能爸爸妈妈会回来。
昨天的你不是个乖孩子,但今天的你还有当好孩子的机会。好孩子是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的。爸爸妈妈教过你,吃了别人给的东西,就会见不到爸爸妈妈的。
饼干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你觉得自己还能忍。
打开的食盒仍搁在桌上,你跑去装了杯水“咕噜噜”地喝起来。清冽的水顺着食道往下流淌,你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那盒饼干。
可爱的、漂亮的、色彩明艳的,一看就很好吃、咬下去会松松脆脆的。
你再次接了杯水,越是喝着没有味道的白水越是想要把饼干吃掉。可好孩子不会这么做。
你纠结着,嘴唇下撇,半晌终于纠结出一个结果,你的手探向饼干,动作很慢,仿佛只要有人进来就随时可以打断你的这一动作。那样,今天的你就还能当一个“好孩子”。
你的指尖碰到了饼干。它捏起一块饼干往你嘴里送,经历过挣扎吃到的美味饼干让你不由眯起眼睛。
决定了,今天的你当不了一个好孩子,那就当半个好孩子吧——你会只吃掉半盒饼干的。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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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章的开头有一点克系(沉思)就是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写的时候想的是“纳塔不大,创造神话”,一个国家两个神,一个地上一个地下,火神与夜神。
小伊薇尔梦到爸爸妈妈,其实他们是来道别的来着,又或者是......把伊薇尔一起带走?假如梦里的伊薇尔走了过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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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尔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问题儿童(目移)小孩子的“自我性”很强,怎么让他们理解他人、在自我与他人之间达成平衡而不是某一方的绝对上风是一个亘古的问题,很多人都面对过这个问题,解答的过程也莫衷一是,所谓的“标准答案”要依照什么标准来制定?严词喝令、好言相劝、循循善诱、直截了当。不同的解答、不同的人,相同或不同的结果。
而对于这个问题,伊薇尔面临的是“一刀切”的做法和直接灌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但为什么这么做是对的?伊薇尔不用知道。反反复复出现的“乖巧”、“好孩子”本身就是一种条令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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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伊薇尔仍拥有无限可能。可以拥有一个不用去当所谓的“好孩子”也会被人抱紧怀里、被夸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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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伊薇尔的在人前与人后的表情:
伊薇尔面对别人:O.O
伊薇尔一个人时:-_-
某种程度上,挺个性鲜明的呢(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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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觉得写的还可以的话?想要收藏(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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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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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纳塔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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