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对面的少女陷入混战，万叶正想前去帮忙。不料竹筏却直接在脚下爆炸了，他毫无防备地落入了水中。
“噗……”
少年呛了一口水，划拉着手想往上游。然而水里却有人在往下拽他，迎面又来了两个黑衣人。
有那么一瞬间，万叶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被通缉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也是危机四伏，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取他的性命。
他憋着一口气，从腰间抽出刀来。出手又快又狠，直击要害。好在那些人水性虽然极佳，但是武力值不怎么样。三具尸体跌落河底，万叶也吸进了水。
他拼着力气，终于在濒死前浮出了水面。
“荧——”
空荡荡的水面没有人回应他。万叶深吸一口气，再次扎进水里。
当看到那个人持刀刺向少女的后背时，万叶瞳孔猛地一缩。仿佛看到雷电将军举刀突然在荧身后出现那般，他拼尽全力游过去，想尽全力挡下这一刀。
然而水流限制了他的速度，游到荧的身后已经是他的极限，如何再有时间给他抬刀。万叶只得硬生生挨下这一刀，然后再趁机将那人杀掉了。
做完这一切，他只觉得身心俱疲。伤口很痛，他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正随着水流慢慢离开他的身体，如同慢慢流失的生命力，他无论如何也抓不到。
身体在慢慢下沉，眼皮也越来越重。
好困。
“万叶——”
万叶猛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呼唤他。
他挣扎着往上游去，是荧遇到危险了吗？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水里似乎有悲伤的味道。
我要保护她。
终于，他浮出了水面！
“呼——”
万叶轻轻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平静无波的水面，而是少女那张焦急的面庞。
“万叶！万叶！醒一醒！”
太好了……她没事。
万叶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少女焦急的面庞和急切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却在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去。
“万叶！万叶！”
荧着急地拍着万叶的脸，生怕他这一次睡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白术在一旁处理伤口，此时他的手上满是鲜血，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饶是如此，他的神色也没有一丝慌乱。
“做得好，继续呼唤他的神智。”
荧点头，握住万叶的手坐下来。
“万叶，你不能睡。你正值青春年少，不能躺在床上浪费光阴。远方有个美丽的姑娘在等着你，你会和她携手江湖。几十年后，江湖上全是你们的英雄事迹。”
“万叶，不要辜负美丽的姑娘。她很爱你，你也会很爱她。你们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你们的孩子也有了孩子时，你们相偎在一起，看着远处的夕阳慢慢到老。”
万叶的手指动了一下。
荧攥得更紧了。
“万叶，万叶！你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万叶，你还有你的旅程。你要游历四方，四海为家。你要遨游江湖，行侠仗义。你还要以天为被地为庐，吾日三省吾身……”
荧的嘴巴已经有些不利索了。她还没有在一天之内说过如此多的话，现在嘴巴干得不得了。
白术看出了她的异样，百忙之中轻道：“放轻松，简单说点儿别的。”
荧舔了舔发干的唇角，轻轻道。
“万叶，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个人很坏的。有时候在路上遇到几个丘丘人，明明没有惹我，可我却因为想要他们手上的箭矢和面具，只能对他们痛下杀手。”
荧苦笑了一下，“有时候在路上遇到盗宝团，看到他们在挖宝藏。如果没有千岩军过来的话，我杀掉他们后会把宝藏据为己有。”
“可虽然这样的我很坏，在遇到千岩军解决不了的事情时，我也会出手。所获赃物一律上缴，希望能就此解决我的愧疚感。可是我没想到的是……”
荧闭了闭眼睛。
“这次的匪盗很是猖獗，居然会反咬一口，是我连累了你。我太小看他们了，能黑吃黑的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落、雁、沙——”
荧一字一顿，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我太给他们脸了，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白术适时提醒道：“放轻松，放轻松。”
荧眼中的狠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无限的柔和。
“万叶，你知道吗？我曾经害死过一个盗宝团，那是个可怜的父亲。女儿重病无钱医治，他只能铤而走险。我抓住了他，给了他摩拉，叫他离开盗宝团，重新开始生活。”
“可是……”
荧痛苦道：“两天后，我却在一条河里发现了他。尸体已经被鱼吃得面目全非，但我还是在一瞬间认出了他。我疯了一般地往他家里跑，却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少女闭了闭眼睛：“一伙人走进了这个屋子，他们笑着谈论该去哪一家抢劫，谈论完了又大骂那个父亲不知死活，居然想离开盗宝团。”
“我出来杀了他们，可真正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如果我在抓到那个父亲的时候，就把他交给千岩军。或许，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小女孩儿会得到良好的救治，那个父亲虽然会在牢里待上几年，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总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可到头来却是别人承担了我的失误。”
“万叶，我不想让你也成为我生命里的失误。你不要睡，醒一醒，和我说说话好吗？”
万叶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不是的！
不是的！
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天杀的盗宝团！
可是他动不了，坐不起来。
为什么？
他多想将眼前破碎的少女揽入怀里，吻着她的发丝，柔声告诉她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他多想伸手擦掉少女的眼泪，和她额头相抵，怜爱地抚摸她的面庞。
他多想亲吻少女的唇角，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爱她想拥有他，自己不会是她生命里的失误，而她则是他人生中的光亮。
他多想——
他多想——
他多想——
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破了黑夜，刹那间照亮了他的面颊。
万叶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偏头。
少女红肿着眼睛，憔悴着面庞。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滚落，而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握着他的手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她的唇角已经干裂得起皮，隐隐有血丝渗出来。而少女似乎感觉不到，她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累，甚至连自己醒来了都毫无所察，她只是说着话。
万叶轻轻抬手，想引起硬的注意，没想到却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得闷哼一声。
这一声直接将荧从愣神中拉了出来，她急忙擦去眼泪，“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我想喝水。”万叶有气无力。
“稍等。”
荧很快拿来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万叶喂给他。万叶喝完了水，眼睛紧紧盯着少女干裂的唇角出神。
“怎么了？”荧怔道。
“我……”万叶顿了一下：“我可以吻你吗？”
荧愣了一下。
万叶喝了一口水，小心地凑近了少女的唇，闭眼轻轻吻了上去。
温软的唇贴着干裂的唇角，万叶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他像是润泽着一片干旱的土地般，轻轻将水渡了过去。然后，轻轻离开。
没有过多的技巧，没有过多的**，只是轻轻贴了一下便缓缓分开，如蜻蜓点水般。以至于万叶离开时，荧都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在看到万叶唇角被自己沾染的血迹时，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荧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万叶唇角上沾染的血迹轻轻涂抹开。先前毫无血色的唇角，如今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看上去有几分诱人。
荧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我去叫白先生进来。”
万叶目送着少女离开，直到荧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他轻轻垂眸，心里如线团一般杂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