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跟上官珏互换灵魂了？

怎么那么多眼泪？

这简直...

倒也幸好就是在安安静静地流泪。

否则，他可真的保不齐他有那么好的耐心给紫露舒缓情绪了。

然而...若这是长久压抑之下的爆发，倒也不能怪紫露。

若是能够通过如此，让紫露释然，就算现在让他忍受耳朵轰鸣，他也认了。

只是...

昨晚，紫露不是还不愿意流眼泪吗？

真的是他的食言，让紫露伤心了？

这...

莫非...

难道...

若是如此，怕是还真的需要花些时间来好好陪伴紫露了。

否则，这么一个心头的坎儿，紫露要怎么过得去？

哎~

原本为了这诡谲的局势都有些焦头烂额了，竟然他还得耐下心来，哄完了大的，哄小的。

这还真是上天颇为偏宠他啊~

梦羽暗暗地扁了扁嘴。

再调整了一下姿势，右手从怀中拿出了手绢儿来，将手绢儿递到了紫露的面前。

但紫露却没有接受这种好意，只是抿着嘴，不做声。

梦羽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察觉到紫露的抗拒，梦羽放柔了声音：“把脸擦擦吧~这么狼狈的样子，很不好看呢~”

紫露看了一眼梦羽手上的丝巾，还是没拿。

转而一下坐起身来，甩开梦羽的左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再次被拒绝，还被把手给甩开了，梦羽看了一眼他有点微红的左手，心头似那温度正在攀升的水，正冒了一些泡泡起来。

缓缓沉下一口气，也跟着坐起身来。

左手搭在了紫露的肩头：“抱歉~我不该食言的。但我...”

紫露狠狠动了一下肩头，试图把那只爪子给甩下去，但却没有如愿。

伸出左手，往下一划拉，却被梦羽给反手握住了。

紫露想要挣开，但梦羽却是铁了心的死死钳住。

两者为此拉开了角力的序幕。

紫露的手腕已经发红，但却没有退缩。

梦羽的左手青筋直冒，同样没有退缩。

眼看着紫露的手腕越来越红，再这么下去非得受伤不可，梦羽索性将右手中的手绢儿往地上一放，再往地上一撑，立刻改换成了单腿跪立的姿势。左手拧住紫露的手腕一转，将紫露的手臂拉直，扣住紫露的腕子，以掌根反向击向紫露的手掌。

霎时，传来“咔嚓~”一声。

紫露的脸全部皱作一团。

梦羽放开了紫露的左手，毫不客气地对紫露的右手如法炮制。

紫露的眉头皱得更紧。

双手似毫无生气的丝带，只能垂顺于身体两侧。

梦羽浅浅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紫露的面前，盘腿坐下：“我知道我不该答应了你，又食言。但你能不能好好听一下我的话？你这么重地全身都压在我身上，我受得了吗？我受不了了，还不准我反抗，是吧？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琴江那个恶霸地主的性子？还讲不讲道理了？”

看了紫露一眼，有点儿心累：“再说，昨天苏菱荏才找了‘苏梓芩’说这个继位和唱祝词的事情，今日虽然仍有早会，但明日就是祭天，再大的事情面对祭天，那都叫小事。琴江必然回来得早。他回来看见我俩这样，我该怎么解释？他到这里来，是没有一天到晚乱吃飞醋，但这始终也有些怪怪的。更何况，我这不是把我的枕头都给你了吗？你也没拒绝啊~还睡得挺好~再这么闹脾气，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沉默了很久的紫露，终于开口了：“...那又如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还得寄人篱下。我在这么一个鬼地方，能够找到的，还能证明我存在的，不是孤魂野鬼的，只有你~！但你的心里，又装着什么？”

梦羽愣了。

他未曾想到，竟然...

连忙爬起来，抱住紫露：“抱歉~哥哥错了~哥哥不该离开你~哥哥不该去想别的~哥哥不该食言的~”

紫露的眼泪又一次滑了出来：“哥~”

紫露的这一声几乎肝肠寸断的哥，彻底击碎了梦羽那颗玄铁做的心。

梦羽将紫露搂得更紧：“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紫露闭上了眼，任由那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梦羽能够感觉到紫露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颤抖，每一次几近无声的抽泣。

霎时便感觉到了何为钝刀割肉。

双手不停地抚着紫露的脊背。

试图抚平紫露心里的创伤。

但...

梦羽感觉到，他的心真的有了痛感。

他...

确实做错了。

明知道紫露的情况不太好，需要陪伴。

明知道紫露是被扔出来的，需要安抚。

明知道紫露真的什么都不剩了，需要亲情。

很多事，其实可以有更好的调度和安排。

然而，他又在干些什么呢？

当真浑蛋！

半晌，紫露的眼泪终于流尽了。

梦羽缓缓撤了怀抱，用拇指轻柔地拭去紫露脸上的泪光。

当梦羽看见紫露那双已经红透的双眼，心头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温柔地摸了摸紫露的头：“你在这里乖乖的，哥哥去给你打点水，敷一下眼睛，行吗？”

紫露吸吸鼻子，眼睫颤了颤，但却把目光偏移了：“...你一定要回来。”

梦羽怔了一下，旋即按住了紫露的肩，态度郑重：“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梦羽的手才碰到紫露的肩头，就惹得紫露瑟缩了一下，还倒抽一口冷气。

梦羽连忙撒开。

紫露微微偏头：“你先把我的手复原再去。”

梦羽此刻心头一跳。

这...

他刚才又到底在犯什么浑？

怎么能为了控制紫露的反抗，就让紫露的手脱了臼呢？

这...

但要说起来，他实际上也是这种性子。

如若紫露不是他的亲弟弟，面对这种劝了几次都不听的，恐怕对方都早就拿给他挫骨扬灰了，又怎么还会像刚才似的慢慢磨？

这...

看起来，这个地方恐怕还真的不是邪门儿可以形容的。

念头几转，梦羽还是拿起了紫露的左手：“稍微忍一下。”

手速极快地为紫露复原。

紫露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么一切就结束了。

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还有点滞涩，但确实已经复原了。

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谢谢。”

梦羽一怔。

这...

这是他的错，怎么紫露还...

这...

梦羽察觉到紫露说出的这两个字，他好像怎么也听不明白不说，还有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正挤压着他的胸腔。

他像被针扎了一样，一下站起身来，匆匆出了房间。

来到盥洗间，他首先做的，不是给紫露打一盆凉水敷眼睛，而是打开机关，捧了流出来的水，狠狠地往脸上拍去。

他感觉，他此刻的脑子像一团浆糊。

一点也不清醒。

凉水的刺激，并没有让他得到那种冷静。

他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忽然觉得，镜中的人好陌生。

镜中的人，十分狼狈。

眼神空洞。

一脸水光。

水珠顺流而下。

处在眼角的，活似方才紫露的泪光。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

再次看向铜镜。

但这依然没有改变事实。

他举起了右手，看着掌间的纹路，心头一阵一阵地发冷。

猛地一下按在了铜镜一旁的墙上，无声地嚎叫。

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找到那个铜镜中的人应有的模样。

青筋仿佛收到了宴席的邀请函，正愉悦地在他的额间颈间起舞。

他慢慢地闭上眼，深深呼出浊气。

肺间隐约传来痛感。

却让他有了一丝实在。

取过挂在一旁的布巾，将一脸狼狈打理了，这才给紫露接了一盆凉水。

端着水盆，回到房间中。

紫露正坐在矮几旁，捧着杯子，小口地啜饮着。

察觉到他的归来，连忙回过头看。

发现真的是他，眉间竟是一松。

紫露的所有动作都一丝不落地尽收他的眼底。

他发现，紫露对他不太信任。

总感觉他会做出欺骗紫露的事情来。

他其实有些想象不到，方才紫露的那个话，会有点一语成谶的味道。

这还真是...

嘶~

这...

这怎么变得有点像太湖庄那次的事情？

那次...

是他拿给紫露给狠狠地甩了三鞭，才把紫露心头的那个也许紫露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坎儿给过了。

那个时候，紫露很担心他。

但他却混不在意。

惹得紫露气愤不已。

他心里也明白紫露的那种担忧，但他绝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

如此，情感与决断便来了一场交锋。

那个时候，他便是决定，不让紫露把那种气愤憋在心里，才主动找了鞭子，还用激将法故意去激面对感情和规矩为难的紫露。

那个时候，他也是去从后面抱着紫露，紫露也是挣扎。

这...

这到底...

方才在楼上，琴江的那些反应太像在“幽篁轩”里奉上礼物时候的样子了。

这...

这到底...

难道是这个世界颠倒了吗？

还是...

再说，紫露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全感？

甚至是到了这种有些惊弓之鸟的地步？

难道...

也许，有些事情，打一开头就错了。

梦羽默默地踢上房门，来到床尾：“躺上床去~”

紫露搁下手中的杯子，听话地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