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漫山遍野的乌桕把淮西城染得通红。
淮安美术院灰底金漆的匾额被火红的乌桕叶遮了一半。两名女学生并肩而行,皆是一身上衣下裙的校服。
短发女生抱着画册,笑盈盈地说:“我爸画了幅淮江秋景图,添来添去总觉得颜色不对,想找你去看看,今天去我家?”
“兰先生的画功在淮西无人能出其右,我能看出什么?”
兰其昭两个酒窝挂在双颊上,“你装什么装,美术院这么多学生,我爸最看好的就是你,他说你沈玉薇的名字将来定会在画坛占一席之地!”
“那还用说。”
沈玉薇一抬头,看见车前站着一个精瘦高挑的男人。她心思一动,说:“明天吧,明天放学去你家。”
“那就这么说定了!”
兰其昭看了看沈玉薇,又看了看前面那个男人,随即一脸了然,“你男朋友?”
男人似是听见谈话,看了过来,鹰隼似的目光让人顿生寒意。
“好凶啊。”兰其昭撇开眼,低声说。
沈玉薇骄傲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在看志在必得的猎物。她说:“先走了,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认识就不必了……”兰其昭小声嘀咕,提醒她道:“明天别忘了!”
车开出了连云巷,拐上凤鸣大街,沈玉薇喊着要停车。
前面是一家叫“沙利文”的西洋糖果铺子,他家的黑巧克力在上流圈子风靡一时。
但沈玉薇吃不惯,尝着跟药丸子似的,不知有什么吃头。听说最近上架了一款牛奶巧克力,甜津津的,她赶着来尝鲜。
沈玉薇开了车门,跑进店里。出来时抱着个包装精致的扁长方盒子。
盒子上绘着花花绿绿的西洋画,正中印着铜绿色的自由女神像。
西洋糖果铺酷爱这种隆重过头的包装,好似卖的是洋里洋气的外壳,里面的点心倒成了陪衬。
沈玉薇没回后座,而是钻进了副驾驶。
本就板着一张脸的靳辰更加局促。他身体坐得笔直,修长的手指嵌在方向盘上。等沈玉薇自顾自地拆了好一会包装,才开口道:“二小姐该出发了。”
沈玉薇拆开大盒子,取出里面的小盒子,又拆开小盒子,撕掉上面覆着的铝箔纸。
她看了一眼靳辰,趁他不留神,把心形的白色巧克力塞进他的嘴里。
靳辰诧异地看过来,他的嘴被填上,说不出话,就算没被填上,以他沉默寡言的性子,想必也说不出什么来。
“吃吧,甜的。”沈玉薇又剥了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咯吱”地嚼起来,“吃完这块我们就走。”
靳辰一向只听命令。他是淮西总司令沈正钧派给沈二小姐的便衣警卫,沈二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沈玉薇让他吃,他便认真地吃起来。
沈玉薇舔了舔嘴角,掏出手帕按在靳辰的嘴边。
靳辰偏开头,“二小姐,做什么?”
沈玉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嘴角,粘上了。”她探身揩去靳辰嘴角残留的巧克力,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了回去,叠好手帕放回手提袋。
靳辰浑身不自在,领子上的皮肤烫了起来,他如临大敌一般坐得更加笔直。汽车启动前,他再三斟酌道:“二小姐,方才您和兰小姐说我是您的男、男朋友,请您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不是我说的,是兰其昭说的。”沈玉薇把巧克力塞回盒子。
“还有,为什么不能说啊?你是在意兰其昭,还是在意我爸?总归不是在意我,我爸派你跟着我三个月,都没见你笑过。”
靳辰死死盯着方向盘,说:“这种话有损二小姐的名声,您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沈玉薇“嗤”了一声。
是挺可笑。
她的大姐淮西军少帅沈令臻向来我行我素,想要什么直接抢过来,从不管旁人怎么说。
沈令臻带着淮西军打了数不清的胜仗,做得再过分,沈正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沈玉薇没本事,画画得再好,沈正钧也看不上,只能做个听话的乖女儿。
“别人都有男朋友,最起码也有个喜欢的人,我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我不谈,出去炫耀一下也不行吗?”沈玉薇关不上盒子,气急败坏地把塞的鼓鼓囊囊的盒子一扔。
“炫耀?”靳辰不解。
沈玉薇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带出去多有面子。”
靳辰义正言辞道:“二小姐,我只负责您的安全,不是您炫耀的工具,以后这种话请您别说了。
沈玉薇装聋作哑地靠着车窗,看着缓慢后移的窗景。
出了闹市区,道路两旁没什么人,法国梧桐簌簌地掉了满地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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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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