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清晨,青霄门的人都到了山门口的祭坛。
今年祭天的发言是由谢知遥来,上一世亦是如此。
掌门昨晚就宣布要闭关一段时间了。虽谢知遥还没完全掌管大权,但是一众长老还是乐意让他当发言人,想着这样可以激励一下其他人。
其实也无非是那些老话,每年都要说上一遍,可偏偏轮到谢知遥开口,台下便听得分外入神,时不时有人顺势接口两句,兴头一到还低声应和。
小弟子们身量都矮,被安排在最前一排。
云倦揉了揉眼,听他这一通祝词,也跟着众人仰脸望去,恰与台上的视线猝然相接。
谢知遥的声音在一句里轻轻一顿:
“愿诸位同门食有甘旨,息有清宁,学有所进,临事…心如止水,行路手如执衡。”
除了云倦没人察觉那一瞬的空白。
衣袖下,云倦转了下昨夜被他握青的手腕,药膏的凉意早散了,青痕反更深了一圈,像一截细锁悄悄扣在皮下。
被圈住的并不是云倦。
祝词毕,轮到烧愿纸。
台中央摆着一口“青霄鼎”,相传是祖师留物,每逢新岁启一次,专为收束旧愿新愿所用。
长老们的愿纸已先投入火中。随之是谢知遥,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青绿的愿纸,抬手投进“青霄鼎”,火焰将纸一寸寸吞没。
师兄师姐们依次而过,才轮到小弟子们。
虽有人心底并不笃信此事,年年焚,年年不验,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是会诚心地写下心愿。
轮到云倦所在的列时,长老正同谢知遥交谈:
“小友,今年写的是什么?”
云倦正好将折好的小纸放入鼎口,抬手间衣袖滑落一寸,露出腕上一圈青痕。谢知遥眼神微凝,应了一句:
“无甚新意,求个安稳。”
长老闻言,含笑点头:
“也好。新岁里,门中清宁,人各有成。”
谢知遥目光落在火中,盯着那张带有一丝裂痕的小纸化作白气升散,缓缓重复道:
“人各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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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早的祭典过后就是新年假期了。
年长些的师兄师姐多会趁这几日下山云游一程,也有人回家探望,往往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就算回家也要叫上个同路的,路上有个照应。
云倦被杏儿与几个小师妹拉着,商量要下山逛市集。她们这一撮年纪小的必须有年长者带着才行,正说着,一个小女孩兴奋地问她:
“云倦,能不能去叫一下谢师兄呀?”
另一个小女孩立刻摇头:
“别啦,太麻烦他了,谢师兄忙着呢。”
又有个圆脸小姑娘歪着头看她,眨巴眼睛:
“你今天就穿这样吗?平时你都穿得漂漂亮亮的,今日要出门玩呢。”
云倦眯起眼睛露出两个酒窝。
“之前穿得太浮华,被前辈批评了,我感慨颇深,决定痛定思痛。新的一年我也……”
她本想接一句“会和大家穿得一样”,话锋未落,身后忽然有人近身,一只手落在她肩上。
“今日我来带你们下山。”
谢知遥的声音从背后落下,语气平平,像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云倦鬓侧的簪子轻轻一热,灵力像要被唤醒,她抬眼看了看周围几个小姑娘欢喜亮起来的神色,眯起来眼睛,跟着她们齐声道:
“那就谢谢师兄了。”
落在肩上的那只手指腹微紧,像在按下一道印。谢知遥俯视着她回答道:
“不用谢,师妹。”
山下的镇子与山上的清寂全然不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贴着新对联。
初一揽客的人站在门前,逢人便笑着道一声“新年好”,话头一转便请进门挑一挑看一看。属于新年的路边摊也一溜儿摆开,吆喝声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谢知遥给每个孩子都贴上了符咒,可以在不惊扰旁人的前提下让过路的人不自觉地往旁边一挪,与孩子们保持一段安全的空隙。
轮到云倦时,他的眼睫垂了下去,不与她对视,符纸轻轻落在她胸前——歪了。
六个人里,只有她的是歪的。
“好了,可以去玩了。”谢知遥把手收回,语气平平,“这符还能追踪,别离开这片街区,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孩子们欢呼着跑进人群,杏儿也兴奋地拉着云倦就要往人堆里钻。
“快快快月月姐,前面那家有绣绒的小狮子做得可精致了!”
没入人群的最后一秒,云倦回过头。谢知遥依旧站在那里温柔的笑目送着她们,看到云倦时也未变幻神色。
——看来师兄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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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口气自初一拖到十五。
谢知遥避着云倦,避过初一,也避过十五。
夜里都没有响起敲门声。
云倦也做了些努力,比如谢知遥每天见不到面,可饭食总是放在桌上。她就更早地起床更晚地睡觉,日日盯着主屋,可每次都等不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还是在榻上,也不知是哪一个师兄将她挪上去的。
再比如云倦发现了院里见不着,她就改在平日里去长老处、各位师兄师姐那儿寻他,想着总能撞上一次。可每回得到的都只有一句:
“谢师兄刚刚还在这里的。”
最后云倦也没法了,索性引气入体。长老们都很欣喜,就连闭关的掌门都托人传来了祝贺。
可谢知遥依旧没出现,不过听旁人的言语他也是知道这件事并且表达了祝贺,可一次都没有对云倦直接说过。
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云倦叼着笔杆,与杏儿在藏书阁抄卷,面前小姑娘奋笔疾书,她那张白纸却只写了一个“谢”字。
“杏儿,我有一个朋友……”
话未完,头顶簪子微微发热。
谢知遥就在附近。
云倦忙左右张望,簪子的热意尚在,可人影哪里都没有。
师兄怎么像个鬼一样。
“嗯?月月姐你说什么?”
杏儿抬起头,小脸上还点着一点墨。
云倦把那张纸随手一捏丢在旁边,嘴角叼着毛笔抵在鼻下,伏在书案上,懒洋洋道:
“好麻烦啊……”
杏儿不明所以,再看她那团起的废纸和空白的卷面,摩拳擦掌举起笔:
“月月姐可是累了?那我来帮月月姐抄吧!”
簪上灵压猛地一紧,连杏儿都觉周遭气息发闷,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
难不成谢知遥看不得人偷懒?
那这事云倦可太擅长了!
她当即直接把书卷和毛笔都一并推了过去。
“好杏儿!帮帮我吧!”
簪子表面瞬起一层极薄的灵膜。杏儿修为浅看不见,只觉伸手去接时被轻轻一挡,像触了电,又像有人无声警告她别碰。
云倦心里一乐。
谢知遥你快点现身,最好当场把我们两个都训一通,嫌我偷懒、嫌我找代抄不合规矩,这样也好——
你总算肯与我说话。
可杏儿第二次想拿就没有异样了,云倦暗道应是这簪子一口灵息用过,须得等会儿。
可她一边趴着看杏儿帮自己抄书,一边哼着歌都睡着了,谢知遥还是没出现。
醒时身上多了一件外袍。
杏儿仍坐在对面,抄好的书卷搁在她脸侧。见她动了,小姑娘仰起脸,小声道:
“刚刚谢师兄来过了,正巧我帮你抄完了,他没看到。本来我想叫醒你的,但是师兄说你最近学得很刻苦,让我别打扰你。”
她又指了指云倦肩上的衣。
“谢师兄对你真好,还怕你着凉,特地拿了件衣服给你披着。下次我也记得给月月姐披。”
云倦笑着道谢,拢了拢衣襟,那一缕清冷的香气分外熟悉。
谢知遥,可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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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卞长老把谢知遥叫了过去。
廊下风清,几盆老梅正吐新蕊,卞长老亲自烫了盏茶,示意他入座。
“这些日子辛苦了,你来回奔忙,门内门外都看在眼里。”
“多谢长老挂念,弟子一切安好,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卞长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放下茶盏,脸上有点迟疑地问:
“只是有件小事得同你说一声。云倦那孩子,已有三日未来上学,下午的课也只偶尔露个面。”
卞长老留意了他一眼,见他并无惊色,这才补充道:
“想来是你自个儿领着教了。那孩子资质不差,前些时候也引气入体成功了。只是规矩总要走一走,若之后都由你亲自教她,不来公课,提前同我打一声招呼便好,省得余管事知道了又要念叨。”
谢知遥神情未见波澜,躬身应下:
“是弟子疏忽了,近来事多,一时忘了与长老通报。回头我补一份登记,劳长老费心。”
卞长老笑着捋胡:
“你向来稳妥,我也就放心。最近看她穿得也越发得体了,可毕竟是小孩子,爱俏也无妨,只要不失门规即可。那夜清衡真人席间说了两句,大致是气了。你也回去劝劝她,别往心里去。”
谢知遥告别卞长老后立在门外。檐下风起,竹帘轻轻掀起又落下,台阶旁一丛老梅抽出细嫩的新叶,几朵新蕊在绿意里微微颤动,他垂眸看了一会儿那一抹新色。
一声叹息没入风中,他踏上了去往后山的路。
云倦这几日在哪他都是知情的,毕竟那簪子也有定位的功能,一开始就有。
所以那一晚为什么没用呢?
这是谢知遥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的事情。
总想不明白。
他明明可以不用提醒云倦一句,但他说了。
他明明可以用簪子知道她的方位,但他没用。
他明明可以直接杀死云倦——若那晚他真想。
山路崎岖,这片后山一直没人真正去开辟,仅有的小路也是偶尔有人进山采些草药矿石才一点点踏出来的。谢知遥没有动用灵力,学着这几日云倦那样,只用双脚往上踩,
荆棘从石缝里斜生出来,枝梢上细刺在他衣摆上轻轻一勾,糟得布面起了细碎的毛边,他看了一眼。
这几日云倦回来时袖口与下摆也是这样,若她穿的是他给的那些衣服,定不至于留下这些小伤痕。
走到半山腰,又绕过一截蜿蜒的小径,映入眼帘的是一湾不大的灵湖,云倦盘腿坐在湖边一块巨石上垂钓。
她戴着那顶之前编的草帽,风过帽檐便摇,连人也跟着轻轻摇晃,下一瞬仿佛要向前栽去坠进湖里。
一股灵力将她托了回去,云倦这才揉了揉眼睛低下头看到了谢知遥。
她没有作声,就当没看见似的,又一次把鱼线甩得更远。
钩上并无饵。
谢知遥飞身上去立在她身后,脚尖轻轻踩住她的衣摆。
“怎么不去上课?”
“没意思。”
“不想修仙了吗?”
“不想。”
水波平静,只有落叶点在上面,才会泛起一丝极轻的涟漪。
谢知遥把她的草帽摘下来,露出一头睡乱的发顶。
“那你想做什么?”
语气略重。云倦握竿的手微微一颤,她仰头看他,黑瞳清亮,明明处在下位,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童——只有无奈与包容。
“师兄想让我做什么?”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水气,把那条没饵的直钩吹得轻轻颤动。
“我想——”
谢知遥一滞。
云倦等了片刻,他仍没有接下去。仰着脖子看人有点酸,她直起背,淡声续了句:
“我知道师兄应当是想让我做点什么,可哥哥说我脑子有点笨…我做了好多,也还是不懂师兄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来钓鱼了。”
他想让云倦做什么呢?
当时第一眼看见她时心里涌起的,到底是惊惶还是——
诡异的期待?
枯木削就的浮漂微微一动。
谢知遥开口了,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不同于他以往说的任何一句话语。
“你知道药人吗?”
云倦是上一世知道的,药人不是很大的秘密,但总不会在修仙界台面上提起,毕竟真的有人还在饲养药人。
见她点头,谢知遥并不意外,就算青霄门有关药人的书册被他清过,他也笃定云倦会懂。
谢知遥在她身后坐下,先把她胡乱扎成一团的发髻拆散,再一缕一缕理顺。
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一个放在茶楼里也会被笑作俗套的故事。
谢知遥的父母也是药人,是太渊观培育的第八批,而谢知遥那一批便是纯度最高的的第九批。
药人的生活区域被限制在大能开辟的大秘境之中。
太渊观很聪明,他们不会告诉药人这是秘境,不会告诉药人这世上有修仙者,更不会告诉药人他们其实是药。
秘境核心是一处自给自足的村落,在那里的认知里,祖祖辈辈都生在此处,田地肥沃,河水清澈,从不为吃穿发愁。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太过于与世隔绝,他们很难举村迁出去。可也无妨,每隔俩月就有信差进出,带来外界消息,也能把所需物资自车马上卸下。
有人起过念头想出去看看,出了门便再没回来,信差会说他们爱上了城镇的繁华,在城里安了身,偶尔还托人回书,捎几样新鲜玩意儿回村。
甚至于连人间的科举也能在秘境里模拟,村外不远的镇子就恰好设着考点,那些被八抬大轿接走的举人,与他们的家眷,同样再没有音讯。
这个局布得天衣无缝,因为秘境并非一人之功,是太渊观自古发现“人可为药”那一刻便开始筹建,一代一代修补扩展,给了药人们一个看似完美的生活。
他们自谓“仁心”,只在需要时取那些想出去的药人去入药,留在村中的便当是机缘不够。
然而若是哪位大能的子嗣在灵根上出了差错,本该是单灵根的两人却生出四灵根的孩子,想修补灵根,那药人在“天灾”欠收去山间道观祈福的时候。
孩童献祭便成了一个“不错的陋习”。
那个秘境就像个美好的幻梦,只是梦醒之后只会迎来死亡。
是谁最先发现世界是假的,谢知遥那时太小记不清了。
后来他去查,从几个参与者的口中拼出了另一件事。
那一年,太渊观的一位化神期大能得了一个没有灵根的孩子。
秘境的崩塌,或许就是从那位仙人淡淡地说出——
“我的孩子必定能修成仙。”
——开始的。
要逆天改命,就要付出许多条命,可太渊观的人并不在意。
药材的命能叫命?
许是多年圈养叫人麻木自信,他们想过就算有人跑出去又如何,就算发现真相又如何?
药人只是药。
傲慢并未先要他们的命,却把秘境先推向崩坏。
大批药人以死为价,鲜血一缕一缕灌入道观那口巨鼎,鼎心正是这片天地运转的枢纽;平日只需些微血气便可维持,可一旦贪多,阵势失衡,秘境便会整片塌陷。
以命铺路,秘境崩塌,那一遭至少十去其八。
死得更多的,还是冲出之,人群四散,药人们本以为看见了天光,结果被随后赶来的修士在外场成片收割。
在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气味之前,谢知遥先记住了血腥的味道。
他的父母也葬在那场人为的浩劫里。
其后太渊观一面修补秘境,一面把残余的药人再度圈拢。也有人在回想,若是当初一直困在秘境里——不过偶尔失去几个孩童,想出去的人才会被入药,那么他们这样拼命往外冲,终究还是被围回来,连那一点看似辽阔的天地也再看不见了。
那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时,云倦感受到发丝被扯得有点重了,她松开握住鱼竿的一只手,扯了扯谢知遥的衣袖。
“…抱歉,我会轻一点的。”
“那师兄呢?师兄不是被掌门捡到的吗?”
“呵。”
一声不加掩饰的冷笑。
云倦把鱼线轻轻一提又一放,细丝在水面上划出极浅的弧,像在引一条愚钝的小鱼上钩。
后面的事其实很简单。无论是悔意已生的,还是仍自得其所的,药人最终的念头始终只有一个——逃出去。
于是他们开始谋划,开始观察,靠着修者惯性的傲慢,在短短一年里拢出了一套像模像样的脱逃章程,连遮盖药香的草方都被他们一点点试出来了。
一切都很顺利,而顺利本身就是局。
那是化神大能布下的局。那人并不在乎药人去留,想要的是把秘境重新运起来,而第一批被“接走”的人,必须是最听话的,也必须是那些愿意沉入虚妄幸福里的人。
谋划期间撑不住,悄悄倒戈的药人不在少数。
而那些准备逃跑的人里,也恰好有几名“可用来改命”的孩童。
“够了,剩下的都可以杀了,带四个孩子尸体回来。”
这是从谢知遥下山那次去杀死的那位参与者口中得知的。
那一夜顾瑶把他藏起,并不全是好心。恰在那时他灵根初激,被她看了个正着,发现了是极为罕见的极品冰灵根,。
而顾瑶的双灵根里也有一系属冰。
她当夜把人自太渊观外沿带出,等后来局势稳住,顾瑶再携他入青霄门,当上掌门后又把他从暗处推到明面,给了一个新身份与新名字。
这些年,除了最初出于试验与调理取过他几次血肉,并未再作他想。
或因忌惮,或因悔意,她明知他一直在查旧事、在猎杀参与者,也从未真正拦过,只是偶尔像送本《澄心录》那样,像是想化他心里的那一口怨。
那怎么可能。
头发梳好,六七条小辫子掺着彩色丝带垂在云倦两侧,不知谢知遥是何时就将这些丝带随身带在身上的。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从背后伸手覆上她握竿的手,像是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却也留了丝缝隙。
云倦觉得师兄应该是想听自己的感想,她得先捋一捋。
首先药人这个事确实不人道,不过世界好像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被当成底层逻辑,而百年前的禁令也只是为了伪装的遮羞布。
但这也不是把人当药的借口。
其次谢知遥的怨恨确实也有道理,只是云倦觉得这样累得只会是他。三岁便历劫,未及记事就背上血海深仇,掌门或许也是因此才会想让他放下。
真的要把一生都耗在复仇上吗?
但云倦不喜欢劝人。
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于是她只是往后一仰,背脊都贴在他胸膛上,将最后一丝空隙挤没。
“师兄,我信你。”
她没给答案,只是表明立场。
别人是不是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她不管,也不懂。
可谢知遥这一生,她上辈子亲眼见过。
她没见过他如何杀人,也没听过半点流言,甚至那一夜,也是结束后才赶到。
可即便没亲眼所见,即便他不说药人的事。
云倦也会信他。
信他是那个大劫来临时,想凭一己之力护下同门的——
好人。
身后胸膛微微颤动,谢知遥在笑。
他都明白了。
他无意识布下的“计谋”成功了。
他唾弃自己,竟真去向一个孩童索求那早已斩断的亲缘。
他厌恶自己,把往事剖开,只为换来一份怜悯与认同。
而云倦给的,比他想要的还多。
湖面上,那枚一直不动的浮漂猛然一沉,竟真的被拽下去了。
“居然上钩了!”
云倦眼睛一亮,忙要拉竿,可手还被他握着动不了,只得抱怨:
“师兄,快帮我拉啊!”
谢知遥顺势一拽,一条雪白灵鱼跃出水面,竟死死挂在那根光秃秃的直钩上。
钩子从鱼口穿过,仿佛是它自己一头撞上去。
这条鱼,比云倦前世见过的灵鱼都要晶莹剔透,鳞片闪着细碎的光,只是显得有些愚笨,竟会咬上没有饵的钩子。
谢知遥收起鱼线,望着手中之物,心下也惊讶其灵气之盛,提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
“小月想吃什么样的?师兄做给你。”
云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师兄,其实我……鱼肉过敏。”
谢知遥一愣,随即失笑,解开钩子,把那条雪鱼重新放回湖中。
真不知这鱼怎的如此蠢,竟会在无饵的直钩上咬下去。
还偏偏被云倦钓着了。
哦吼吼,肯定一章和好,小小谢知遥直接拿下!
就剩一章,第一卷就完结啦!
然后会更一个小番外,大家的日记之类的,我喜欢埋一些伏笔,显得自己好像很厉害一样【希望不要翻车[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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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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