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面具的闻言,果真缓慢回了半个头,扬声就招手:“弟兄!好玩啊!王家县好玩!”
赵小三见状心里消了疑虑,随便应付两句就走了。
毕竟雪天儿一停,一迎开春,不少人都活络过来,尤其是这些小年轻们,隔三差五相约着聚一聚,都是常事。
托这种“常事”的福,落长明余光看向越走越远的赵小三,他们三个总算逃过了这一局。
见到人走,兆丰年抬手就要把面具摘下来。
那些人见过兆丰年的脸,有几个还认识他就是兆家的,刚才危急之际,落长明脱了自己的面具,扔给了兆丰年戴。
兆丰年觑了他好几眼:“你生得又不丑,成天里戴个面具做什么?”
何止是不丑,简直是俊!
不过现在市面上流传最广的版本,还是说他丑。
落长明:“我丑不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不乖乖戴着面具,不出三步,就会被他揍。”
他朝某个方向点了点。
兆丰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游无晓,脸上控制不住露出深仇大恨的表情。
游无晓只当被狗看了一眼,直接无视过去,动身准备往巷口走。
现如今街道上搜捕的人那么多,此地不宜久留,但带着他,王家县暂时也出不去,道口肯定也让王家的看住了。
落长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准备跟上去,结果提脚的时候才发现脚踝火辣辣疼痛一片,像是骨头要裂开一样。
肯定是刚才猛然坠到密室底层的时候,崴到了。
不过他没吱声,强撑着朝前走了几步。
“接下来去哪儿?”
他说完,又不动了,脚踝实在钻心的疼,连带着整个侧腿都跟活活抽了筋一样,极不舒服。
他想缓一缓再动。
但游无晓虽然走在前面,余光却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向,这时忽然一个转身,已经蹲在了落长明面前。
游无晓伸出手,在他脚踝上碰了碰。
落长明下意识要缩,却被游无晓伸手握了个死。
游无晓:“疼得厉不厉害。”
落长明疼,但闭着嘴只管摇头。
游无晓点头,起身,稍微低头盯着落长明的眼睛,向前逼了几步。
他看着这骄少爷背都心虚退后抵上了巷墙,分明已经知道这人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于是他二话不说,反身蹲下将人背在了背上。
“这么要强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他这一举动来的突然,落长明没有防备,一时不敢挣扎,只怕把两个人都带到地下去,闹个人仰马翻,没有人前体面。
这儿还有个外人不是。
于是他只得认命趴在游无晓的背上,任由他背着。
兆·外人·丰年:“?”
你们眼下这波相亲相爱是为哪般?
游无晓:“接下来当然回乌苍,这事本来就跟你我没有关系。”
至于别人,爱干嘛干嘛去。
乌苍山山规第二条:绝不惹是生非。
兆丰年当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本来身上伤得也不轻,这时候更是要吐一口老血:
“我早知道你们游宗是贪生怕死之辈,却没想到竟然连基本的道义都不讲!”
游无晓充耳不闻狗叫,只一个劲儿朝前走,只不过肩上忽然被人悄悄抓了一下。
他微走神片刻:“你一定要管这事?”
落长明没说话,只点头。
好吧。
骄少爷也是难得开口一次。
游无晓让了步:“那不如去离这儿不远的三胜门,你上次跟他们门主聊得不是挺欢,兴许会收留我们一下。”
落长明闻言点了头,这边得了好儿,立马就回报,直接冲兆丰年不留情。
“兆丰年你听着,今天这事是我非要管,这期间你要是跟他起什么冲突,都算在我头上,你要是一定想找他的麻烦,要先从我剑下过。”
落长明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仇,但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仇。
不过依着眼下来看,他的仇似乎比游无晓更大一些,挑事的几率也更多一些,不得不防。
兆丰年同样看着他们两个人,最后视线扫过游无晓,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像几瓶调料打翻了似的,复杂到无从说起。
不过他也只是问:“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想掺和一脚。”
落长明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要继续掺和?”
按理说,兆丰年这一趟有了线索,又有了地点,完全可以直接府衙里头报官去,等着官家去救人就行。
完全没必要再冒着丢命的风险,又参与一次。
兆丰年想的就简单了,他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这回突然栽了一锄头,换谁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丢了面儿就找回来,兆丰年一向如此。
他叫落长明这么一问,气性也上来了:
“他大爷的,老子非得叫他们知道他们惹着谁了!”
柳芽新抽,嫩绿铺岗,三胜门外长阶长。
游无晓背上仍然背着落长明,脚下速步却轻巧如燕,没费太大力气,便上到了顶。
顶上门前孙袅袅正蹲在那里,手里来回卷着长鞭,甚是百无聊赖。
她朝下头喊:“兆丰年,快点儿,再晚姑奶奶我可要关山门了!”
小可怜儿兆丰年没人背,带着一身的伤吭哧吭哧朝上走,即便被她这样说上几句也不恼,只是脸颊通红,活像熟透了的西红柿。
落长明往下看,垂着的手上也不安分,朝着游无晓下巴上,挠猫儿似的逗了两下:
“你说这兆丰年,是不是心悦人家孙袅袅?”
游无晓觉得痒,别了两下下巴没别开,干脆由着他胡来。
“落少庄主对这种事这么了解,该不会有心上人。”
“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你要是爪子再乱动,我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
游无晓说完,托着身上人双腿的手明显就要撒开,说不清到底是吓唬人,还是真的准备松手。
落长明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腿立刻牢牢盘在他的腰上,手虽然不再去逗他的下巴,却顺着下巴一直摩挲向上,停在耳朵上揪了两下。
“啧。”
不愧是乌苍雪山上蕴育出来的小狼,狼耳朵、狼心、狼脾气。
也不知道他这一身伤究竟是因为谁,罪魁祸首竟然还想着扔了他不管。
好在游无晓真的把落长明丢下去之前,兆丰年总算爬了上来。
他们这回来,正好撞上三胜门门主孙无悔不在家,据说是去运送一批风干肉条到外地去,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于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门派内如今一切听孙袅袅指挥,她到底没一直看下去,还是叫了几个弟子抬着担架来,将兆丰年抬着进去。
孙袅袅把卷鞭别在腰间,领着众人进院。
孙袅袅:“你们几个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可别说是因为你们之间打了一架,那传出去可真是笑掉大牙。”
兆丰年:“害,可别提有多倒霉。”
落长明趴在游无晓的背上,似笑非笑看向担架。
兆丰年此人即便是躺着,也绝不放过跟孙袅袅搭话的机会,一溜嘴儿把该交代的全交代了,包括在王家院儿遇见落长明和游无晓的事。
孙袅袅“哦”了一声,道:“那王乡绅的曾孙子,我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听说兆丰年跟他混得还不错,以前常去他府上打浪。”
刚准备接话的兆丰年被口水呛了两声,不说话了。
落长明低头去问游无晓:“狼崽子,他一直这么蠢么?”
游无晓目视前方:“不知道,我不常跟蠢人打交道。”
落长明:“你跟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游无晓:“想知道?”
落长明没接话,不想知道的话,就不会问出口了。
游无晓:“你什么时候打赢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什么时候打赢他?
落长明扶着他肩膀的手攥紧,干脆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先不说能不能打赢他,这狼崽子根本就不跟他交手,每次他一手提招摇要比试,游无晓总嫌他病没好,不跟他打。
后来他病好得差不多了,游无晓还是不跟他打。
不过倒是换了个理由,什么嫌他太白、嫌他挑食、嫌他睡觉不安分……
“不过你们俩去王家院干什么?”
临堂一脚,斗嘴的落长明跟游无晓同时转头,一起看向问话的孙袅袅。
孙袅袅后退半步:“干什么,是你们来找我帮忙,还不让人问了?”
游无晓:“王乡绅不是病了,我们是替叶一手送药去的。”
兆丰年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叶一手在乌苍?!不对,你认识叶一手?!”
当然,问是他的事,并没有人回答他。
落长明则听着身下的人撒谎撒得这么顺畅,轻轻笑了一声。
等到大家都到了堂内,游无晓将落长明安置在堂内的椅子里时,已有大夫提着药箱来了。
游无晓认得那大夫,虽跟叶一手实在不能比,却也是当地称得上一句名号的好大夫了。
原来孙袅袅在他们出现在山门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遣人先去请了大夫,如今又正跟几个弟子悉心嘱咐,要收拾哪个院的哪几个屋子出来。
那大夫一来,先见地上躺着个人,以为伤的最厉害,结果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转眼又去看落长明,诊完脉以后开了些内服外用的药方子,只是写到一半处,就被旁边一个小子盯得怎么也写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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