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顾氏,通敌叛国,人赃俱获,因其颜面尽失,自尽于牢狱中。
清州偏远,不妨碍百姓们爱凑热闹,爱议论这些大人物。
“要我说,就该把这些人拉出去,千刀万剐才是。”“谁说不是,这些人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得什么,就这还不知足,竟还勾结南疆,未免太贪心了。”
酒楼之中,说书人唾沫横飞,说着京城顾氏的事,将顾氏贬得一文不值。
周清鸢饮尽杯中酒,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咒骂,悄悄勾起嘴角。
这故事还是她编排的,特意叮嘱说书人多说几遍。
说书人收了银子,哪有不听,今日已是第三回讲这事了。
殿下侧首,“这法子当真有用?”
纪骁轻轻点头。
她们二人被建元帝,遣出京城,缘是顾氏先行告状,令她们百口莫辩,说不出一丝辩解的话。
而今顾思佑死在清州,消息瞒得死死的,自该先下手为强。
周清鸢又听了片刻,心生无趣,拽着纪骁起身离开。
归家王府,甫一进门,管家神色匆匆,见着二人赶忙迎上来,“殿下侯爷,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二位了,王爷醒了,殿下与侯爷快去看看罢。”
周清鸢眼眸一亮,提起裙角就跑,纪骁大步跟在身后,直奔王爷那去。
本就不大的院落,眼下挤满了人。
任南栩,陆砚,一众门客,尽数守在屋内院中,瞧见殿下与侯府,纷纷打招呼,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周清鸢一路跑进屋内,只见先前,昏迷不醒的皇兄,面白如纸,哑着嗓子问些什么。
任南栩立在一旁,同他说着这几日的大小事。
“皇兄!”周清鸢笑吟吟走近,“皇兄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好些,那些医者还在院中,不若唤他们进来看看。”
小妹一连串的问题,听得周清嵩与任南栩,接连失笑。
任南栩打过招呼,自觉这兄妹有话要说,退出屋外,带上了门。
“我好得很,不用麻烦。”周清嵩一把按住转头就要去喊人的小妹,让小妹在床沿坐下,“这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身为公主,享着万象荣光,是该为百姓做些什么,此番做得很好,勇敢坚韧,不愧是永嘉。”周清嵩回想着,任南栩说的种种,对着小妹大肆夸赞。
虽知晓兄长并无他意,周清鸢敛了笑意,乖巧应声,“此番太过惊险,小妹还是太过冒险,劳烦皇兄去封书信,我与侯爷回京好生反思学习,再为皇兄分忧。”
她说得诚恳真切,周清嵩不疑有他,满口答应下来。
屋外的任南栩默不作声听着,听到这话,打眼去看纪骁,“你和殿下这就要回京城了?”
说话间,她眼眸咕噜咕噜转,“正巧,我也要回京,不若一道?”
纪骁看她跟看傻子一样,既是她也要回京,陆姑娘回京,殿下回京,三人一道,怎昨日还拖着殿下去吃酒。
许是纪骁嫌弃的目光太过显眼,任南栩摸摸鼻子,示意侯爷借一步说话。
说些方才和王爷商定的事。
少顷,周清鸢拿着书信出了门,周围看了一圈,却没发现纪骁的身影,正待问时,身边倏地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见是陆砚。
陆砚说,侯爷与任将军一道离去议事了。
这两个人有何事可说,难不成是南疆卷土重来了?
她细长的柳叶眉轻轻挑起,漆黑的眼眸中泛着萤光,些许疑惑一闪而过。
陆砚收回目光,垂眸不语。
“多谢陆大人。”周清鸢并未多想,只当纪骁与任将军,有些军中事宜相商,脚步一转,顺着陆砚所指的方向去了。
纪骁与任南栩,并未走远,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
甫一走近,顺耳听到一句,“你和殿下,不会没想过曾发现的那些叛军,最后会怎样罢。”
乍然听到这句话,周清鸢怔愣一瞬,片刻方才回神,意识到任将军说了什么。
是啊,自被赶出京城,浑浑噩噩的只想着,如何站稳脚跟,对付顾氏,万不曾想过顾氏养过的,那些亲兵,最终会如何。
纪骁遥遥瞥见殿下走近,招手让殿下走近些。
他未曾想过瞒着殿下,顺着任将军的话说,“你是指,顾氏还有同谋?”
任南栩不置可否,笑着同殿下招呼,“殿下可拿到信了?那我们几个,可要一道回京了。”
周清鸢眨眨眼,对此倒是不意外,既说了这话,便是需要相助,自是要一道回京,“任将军,可是对这顾氏的同谋,有所猜测?”
任南栩欲言又止,对猜测的同谋一字不提,“待殿下回了京中自是知晓。”
周清鸢蹙眉,既是要一起做事,何必卖这关子。
任南栩摆摆手,与殿下商定回京时日,一溜烟跑了。
殿下与侯爷一路回屋,忍了一路终是忍不住,“你觉得,任将军所说的同谋会是谁?”
“殿下何必心急。”纪骁摸摸殿下的脑袋,顺顺殿下跑乱的长发,“京中有权有势,能当顾氏同谋的,统共就那几家,待回了京城便可知晓。”
周清鸢被他顺着,飘远的思绪回笼,几不可闻点头。
回京不必来清州,行礼只多不少,光是给皇兄皇嫂,和好友林婉瑶带的礼,就装了满满一箱。
两个丫鬟脑袋抵着脑袋,为殿下与侯爷清点着行礼。
冬枝叹息:“主子们终于要回去了,这地方当真不如京城好玩。”
“这话你也敢说。”秋冉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瞧着。
好在周遭,仆役都忙着收拾东西,没空往这边看。更未留意说了什么。
冬枝拉开秋冉的手,垂头丧气,“我好想家。”
秋冉受她感染,也唉声叹气的,“我也想家,但既跟了殿下,还是少想些有的没的罢。”
周清鸢挪步,仔细听着这两个丫鬟说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已是不可回家,京城好歹还有好友与皇兄,她也盼着早日回去。
回京这日,小雨连绵不绝,淅淅沥沥砸在身上,洇湿一小片衣衫。
周清鸢立在廊下,看着檐下不断滴落的雨点,莞尔一笑,“此番回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皇兄,还望皇兄好生休养,多多注意身子,莫再逞强。”
周清嵩嗯着声点头,“回去也不可仗着有功在身,张扬跋扈,需得勤勉修身,多多学习。”
周清鸢应声是,冲陆绮遥遥招手。
陆绮脸上写满了激动,自知晓殿下,任将军与她同路时,她就是这模样。
周清鸢快走几步去迎人,“怎这般着急,连伞都不带。”
冬枝惊呼着,与秋冉一道为两位姑娘打着伞。
水墨的油纸伞在雨中张开,像一幅悠远深长的山水画。
陆绮一把抓住殿下的手,“这回多亏了殿下!”
她惧着兄长与王爷的脸色,后面的话没敢说。
说的自然是与顾氏成婚之事。
“我就知道。”周清鸢点点她的鼻子,笑着同皇兄告辞。
任将军不喜这等场面,早在城外等着了。
陆砚朝着殿下,躬身行礼,“望殿下一路顺遂,平安回京。”
周清鸢莞尔,正欲说些什么,纪骁倏地侧身,挡住了殿下的视线。
“多谢陆大人,我与殿下定会无恙。”纪骁淡声道,旋即推着殿下上车。
周清鸢一头雾水,被纪骁推搡着上车,甫一上车,陆绮拉拉殿下的衣袖,“殿下与侯爷感情真好,羡煞旁人。”
“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周清鸢更迷糊了。
“殿下你……”陆绮不可置信看着殿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殿下莫非没看出来,我兄长喜欢你么?”
周清鸢瞪圆了双眼,陷入了沉思。
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今细细想来,方觉有点苗头。
这时,纪骁掀帘进来。“陆姑娘不若做坐后面的马车,任将军在等。”
竟是明目张胆赶人走。
陆绮张大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恹恹去了后面。
两个丫鬟也极有眼色的,躲去车辕。
“陆大人他……”周清鸢甫一开口,纪骁不等她说完,猛地将人拽到腿上坐着,按住殿下的脑袋,对着殿下嫣红的唇就咬了下去。
他咬得颇为用力,甚至咬出了血。
殿下吃痛,猛猛捶他,使劲把人推开,照着脸抬手就给了纪骁一下。
“混账!”她怒骂出声,嫣红的唇此时颜色更甚,像极了热烈盛开的花。
纪骁挨了一下也不恼,看着殿下笑出了声。
回京之路漫漫,归来已是初秋。
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凉意,树叶纷纷飘落。
周清鸢挥别任将军与陆绮,在马车停下时跳下。
纪骁想拉,竟是没拉住,只余一角飘飞的衣衫,转瞬而逝。
偌大的侯府,仍是离去时的模样,大门向两侧敞开,伸长脖子便可看到忙忙碌碌洒扫的仆役。
一帮仆役闻声看来,见是殿下和侯爷,高声惊呼着奔走。
不多时,侯府中留下的仆役,尽数聚在门口,七嘴八舌问着殿下与侯爷,这些时日过得如何,可有受苦之类。
周清鸢含笑,一一答了,吩咐秋冉冬枝多给些赏钱,并送些礼去任家,给林婉瑶递张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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