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清芸如果愿意，她是不用离开京城的

何清欢嫁给江沐川的第二天，就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沈逸安的事

‘昨晚敬酒结束，我回房的路上，被沈逸安拦住，他跟我说了一些事，关于林清芸的’江沐川观察着何清欢的神色，毕竟那件事后，何清欢对这人的十分不看好

‘他想做什么?’

看何清欢面色如常，江沐川继续小心说

‘他说我们去东莞的话，肯定要在那待上几年，林清芸肯定要跟着我们去的，但路途遥远耗费心力，而且林清芸快要及笄，不如留在京城，他纳她做妾’说到后面，江沐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不想说，但昨晚好友醉酒后摇晃的身姿，眼中乞求的神色，一改往日那对一切清冷的姿态，让他有些不忍拒绝

又想起林清芸生病的那段时间，沈逸安私下给了自己许多药，让自己转交给林清芸，而且让自己隐瞒是他给的，想来沈逸安是喜欢她的

‘妾？简直就是个笑话，他把芸芸看做什么’何清欢被气笑了，话说的越来越激动

‘他马上就要娶罗家小姐，这时候说这个，想过以后吗？要是芸芸以现在的身份进了沈府那样满是规矩的魔窖，那府内的人岂不是要磋磨死她’

‘消消气，是他太过分了，下次见面，我一定替你痛骂他一顿’江沐川拍着她的后背，让她消气

‘他人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说的话尽是没过脑子的’

‘对对，不提这事了，吃饭吧’江沐川都没敢提，沈逸安说这话的时候，喝了不少酒，说的话真有可能没过脑子

江沐川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或许真是沈逸安喝醉说胡话

没想到当天下午出府去学堂看望夫子，碰到了沈逸安

‘逸安兄，你也来看夫子’江沐川本想简单打个招呼就离开

‘沐川兄，昨日的事，你说了吗？’沈逸安拉住他，眼里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以为你是喝醉了说的胡话’江沐川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听说逸安兄马上就要娶罗家小姐，恭喜啊，可惜我是赶不上你一顿喜酒了’江沐川看他还想说什么，先发制人，想拿话把他要说的堵住

听到这话，沈逸安的手垂落下来，但接下来的话说地很着急，像是急着解释‘我会退了这门婚事的，再给我些时日’

江沐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叹了一口气‘林清芸不适合沈家’

‘我有了官职，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搬出去自立府邸，她先留在京中，虽是妾，但等时机合适，我会娶她做我的妻’沈逸安毫无保留地说着自己的安排，生怕哪步安排没说，就此失去了机会

‘你想的未免太脱离实际了，你不要忘了，你是沈家的嫡长子，有太多期望在你的身上’江沐川觉得他有些糊涂了，不会是昨晚的酒还没醒吧

江沐川看着他失神的目光，心里无奈，打算离开，但还是有些不忍

‘我回去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如果她愿意，我们也不好阻拦’其实她哪会愿意，去年的那件事，就足够林清芸断了所有心思

‘多谢’沈逸安眼里有了期待

林沐川回到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清欢

何清欢说他要做的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还是把林清芸叫过来，把事情告诉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做不了她的决定

林清芸听了那些事，低着头思考了许久

‘姐姐，我还是想跟你去东莞’林清芸淡淡一笑，这份回应来的太迟了，而且太虚幻了，她不相信沈逸安说的。当年差点丢了半条命，真真让她明白了什么是尊卑，这些话她藏在心里，从没告诉任何人

‘你不用太担心，跟着你自己的心意来’何清欢听着她的打算心里是有些开心的

但是细想，如果林清芸跟着他们去了东莞，在那里待上几年，就大了，嫁人的事肯定会被耽搁，如果真是在那说了亲，不就留在那里，以后想见一面都难，左右都有顾虑

‘我就想跟姐姐在一起，哪怕这辈子就只能待在你身边’林清芸笑的开心

‘不嫁人吗？’

‘不想，走一步看一步嘛’林清芸摇了摇头

江沐川将林清芸的决定告诉了沈逸安

‘她不太信你’江沐川看着他低沉的神色，有些担忧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理解’沈逸安苦笑，他现在连退婚的事都没办法解决

‘她以前挺喜欢你的，就是后来有些失望了，她看到你把她做的糕点给了旁人’

听到这，沈逸安面色一滞，他没想到林清芸看到了那一幕，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不会那样做

‘后来她想再试一次，就带着给你绣的香囊去了罗府找你，却得知了你有了未婚的妻子，后来的事，你也就知道了，外人都说她喜欢的沈旭，给他绣了香囊，但那个香囊是给你的’

这些事，沈逸安完全不知道，想起沈旭腰间那个做工粗糙的香囊，有些明白了

当时知道那件事后，他是有些嫉妒的，在沈旭和他说的时候，他用冷淡的语调吐槽那个香囊的难看、做工粗糙，随后沈旭大笑

难怪当时沈旭笑的那般开心

沈逸安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旭，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踹开沈旭的房门，眼里是藏不住的怒

‘兄长’沈旭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控，仿佛要杀了他，不安地起身，但不敢靠近

‘那个香囊呢？’沈逸安伸手，看向他的腰间，空空如也

‘什么？’沈旭一时有些糊涂

‘林清芸给我的香囊呢？’沈逸安的声音霎时提高，吓得他一颤

沈旭带着疑惑看着他，沈逸安直接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

‘不要装糊涂’

‘兄长，我扔了’淡淡的话，却像是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当时不是说那个香囊很难看嘛’

沈旭的话说的恶劣，他讨厌自己的兄长，不就是仗着母亲身份高，就整日摆着一副清高样子

父亲把所有的关照、所有的机会都给他，让他成了人人夸赞的对象，却对自己完全放任，哪怕是成了人人厌弃的纨绔，父亲也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所谓的嫡长子身上

他讨厌人人都喜欢自己的兄长，仿佛自己的存在就是个对比的残次品

沈逸安看着他恶劣的笑，知道他是故意的，握起拳头要打他

沈旭也不甘示弱，躲开，跟他扭打在一起

‘你知道当年因为这件事，她丢了半条命，成了被人嘲笑的对象，都说她高攀，一个弃女居然想进沈家的门，妄图高攀沈家小公子，我这样一个纨绔，都会被人说是这般的高攀。如果他们知道喜欢的是你，是不是连命都要丢了，我那是在帮她’

沈旭的话让沈逸安原本要打在他脸上的拳头卸了力

‘你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还想拉她进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幸亏她看的明白。哈哈哈’沈旭看着他失落的神色，只觉得痛快

沈逸安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沈旭躺在地上，笑的疯狂

一个太想要的父亲的关爱，一个却被父亲的期盼压得起不来

这些道理沈旭懂，但不想懂，只是恶劣地想把自己的痛苦给旁人尝尝

那个香囊他没有扔，他就是不想给他，他霸占了自己想要的父爱，自己讨点东西，总是合理的

江沐川上任离开京城的第二天，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逸安，今年的状元郎，生了一场大病，人都快要没了

那日沈逸安参加了同窗的邀请，无非就是恭贺庆祝，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喝了许多的酒，避开自己的仆从，独自一人走上了梦里的那条路

沈逸安看着亮晃晃的灯笼，好像又回到了那晚的赏灯会

他们唯一一次靠那么近，他拉着林清芸的手往前走，穿过人海

走到他们放河灯的地方，看着河上黑漆漆的，对着空寂的河水大喊

‘骗人，什么许愿成真，都是骗人的’说着说着蹲下去，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细微的哭声

‘要是真的，她就不会走’

恍恍惚惚起身，却不想岸边湿滑，直接脚滑跌落进河里

沈逸安感受身体下沉，刚开始因为窒息感，求生本能让他挣扎，后来慢慢不再挣扎，心想这样是不是就解脱了

太多东西压得他呼吸不过来，从小的教导，无数条不能犯错的家规，写不完的课业，无尽的虚伪交际讨好，父亲的期望，母母的期盼···

他以为考上功名就好了，却发现自己还是逃不开这些，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

后来是他的仆从及时出来找人，发现了落水的他，跳进河里将人捞了上来

等沈逸安模模糊糊有了意识，就听到了旁边的交谈

‘大夫，他都昏迷三天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沈夫人的声音

‘夫人，少爷的脉搏微弱，恐怕不好熬，我再开些药，如果再不醒，夫人另请他人吧’

这胡大夫医术一绝，要是他也没办法，她的儿子怎么办啊

想到这，沈夫人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哭腔

‘再过两天就是婚期了，这个情况，罗府的人怎么会让女儿嫁过来，更何况逸安前几日还放言要退婚，这不是明摆的理由吗’

沈逸安听到这，心想退了婚才好，随后又昏睡过去

罗府打听到了消息，人快要没了，就直接退了婚，沈府再好，他们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过去守寡

又过了十天，在所有人都以为沈逸安要没了的时候，沈逸安醒了

全府因为这个消息，死气沉沉的氛围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沈逸安自己能感觉到身子伤的没那么重，就是不知为何醒不过来，那大夫还声称自己命不久矣

后来偷偷查了一番，发现那大夫和沈旭有交集

沈逸安暗里询问过沈旭

他回答自己只是不想让婚事成了，那样兄长就没了助力，父亲对他的失望就多了一分

沈逸安知道如果他真的恨自己，完全可以按大夫说的那样，让自己命不久矣，而不是让他这么快就醒过来

沈逸安最后只说了一句多谢，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