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神域,尘兴礼直接被传送到了来处,旁边的车还在原地,可人却不见了,想到法念留下的话,他额头青筋跳了跳。
天谴之地天生异象,有不轨之徒觊觎,尘兴礼想不清楚,一块终年雷霆不散的凶险之地有什么好玩的。
他还没有想通,但身边的人早已经离开了,他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开着车离开了,来到楚家准备的住处。
楚家位于平原,靠着一手算命算缘赚的盆满钵满,因此出手阔绰,给来的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座小楼。
不出他所料,楚平香果然待在里面,她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神色平静的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浮云一般。
见尘兴礼推开门进来。她将手里的茶杯搁下,扭头看过来,神色的平静里带着很压抑的疯狂,“众生渡,真的在你手上。”
尘兴礼不理她,插着兜朝着二楼走去,踏上最后一个楼梯前顿了一瞬,回头对她说,“天谴之地近日天生异象,明天出发。”
他的话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就在他要转身走的时候,突然被人喊住了。
“我在前些时间得知,天神诞生时有六件神器傍身,分别对应六界之力,其中有一剑名众生渡,对应上九天的神族,有颠死生肉白骨之能。”
“这六件神器在他死后落入凡间,至今下落不明,不过我猜的果然不错,众生渡真的在你手上。”说道这里,她又阴森森的笑了。
楚平香站起来,一袭白色长裙,黑色长发梳成发髻,零星间有几个玉质的发饰晃荡着,仪态优雅朝着他身边走来,站在旋转楼梯的下端,神色自如,“只要你将它借与我,我愿意和整个楚家一起随你反抗天谴。”
“反抗?”尘兴礼摇摇头,眉目里有些怀念,又有些怅然,他道,“我知你借那剑欲意何为,可那代价却远比反抗天谴难以接受。”
“我愿意。”也不问清代价是何物,楚平香立马道,“无论是什么代价也比不过失去。”
“回去吧。”尘兴礼得到答案,就转过身继续朝上面走,声音还是那股温温柔柔的劲,“最终之期来临时,我会借给你。”
从尘兴礼这里得到肯允,楚平香枯槁的心里又涌入了一些活水,这些都可以支撑着她继续面不改色的活下去。
她立马联系其余十家和准备外门人的楚家弟子,将明天要出发的消息传达了出去,很快就得到了首肯。
在意的人病重后,楚平香几乎将所有能想出来的办法都想过了,最后只是得到一句天意弄人。
自那之后每到午夜梦时,她只能独自垂泪沾湿玉枕,恨天恨己,最后也只是恨自己不知珍惜,让心上人受够了委屈与伤害。
她垂着眼坐在床边,看着手心里绣的歪七扭八的平安香囊,摩挲片刻重新放在衣兜里。
另一边,尘兴礼照着往常那样梳洗后,坐在镜子前,前些时间他好像抛弃了自己阴郁潮湿的千年,只留下那向往神明的赤子之心。
可神明回到尘世,第一反应也是拯救苍生,拯救尘世,他现在只是一位前世相杀的旧敌,哪怕洗去妖身也不比正道心性。
当时挽留的话哽咽在喉头,最后也只能说出一句,再见。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骨血里的妖魔从未被剔化,它们还时常出来对他割肉刮骨,让他痛不欲生。
遥远的苍天边,有人也满面愁容。
法念御剑飞在天上,冷风刮着他的白发,九天之上的繁星烁烁,却少了那一颗他最牵挂的。
记忆闪烁,他不明白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五族皆灭,九天玄境碎的一塌糊涂。
他站在北风呼啸的雾升海上,天空的夜光照耀着,把这片漆黑的海域映的珠光鳞鳞,片刻间一声白鲸长鸣,冲起水花漫天,跃出海面,随它落下的还有一位踩着剑的天神。
水花再次下落,本来应该落在一人衣角,可也只是一转眼,人就消失在千里之外。
镜面照映出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人眸色漆黑如墨,一人浅紫珠玉,他们的视野碰撞在镜子与现实之间的虚空。
法念站在他身后,像是深夜勾人魂魄的鬼魅,伸出那引人瞩目的纤长玉指捏着另一张同自己一样的面孔,还是一副冰寒霜雪的模样,语气也是冰凉透骨,“扒皮抽骨拿自己真身复活我。”
“为了渡善诛恶。”他凑近眼前人的耳尖,控制他和自己一齐看向镜中两人相叠的身影。
他被推开,向后退了一步,尘兴礼的身体变成虚影,脸却没有恢复。
“拿走我的记忆,那些前尘往事就可以如云消散么。”法念无意识的有了悲天悯人,怜爱众生的神情。
他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可这个小孩却是他最疼爱的。
于是惩罚也只会落在他自己身上,弄的自己浑身伤痕,最后还护着犯错的孩子只说一句不知者不罪。
前尘往事不会如云消散,只会变成潮湿的泪滴落在未来。
法念朝着他伸出手。
原以为话说道这番境地已经没有悬念了,没想到尘兴礼竟然一脸平静的跪下来,仰着脸看着他,执迷不悟的说道,“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六界以我为依,如今五族全灭,我还能置身事外么。”法念垂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尘兴礼跪在原地,铁定了心不透露半个字,一副愿打愿挨的模样,法念不知为何,想起了他重生那日,跪在地上无视涅槃火的灼烧徒手挖那副平凡画卷的人。
他用手附上对方脸颊,却只摸到一手湿润,尘兴礼顶着他的脸痛哭流涕实在不好看,而且他也不会做出这样伤心欲绝的表情。
天人打架后,他忽的从身后抽出一把剑,诸神灭,“此剑可诛神灭魂,此次前往的天谴凶险万分,凡事多加小心,我……”
他也单膝跪下,面面相觑,他侧过了脸,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样的脸,有些话他讲出来就显得很不正常。
“你带着这个。”他将长剑往前送了送,“众生渡在凡尘俗世弱不禁战。”
见尘兴礼不说话,法念抬起手,轻抚上面前人的面颊,一股强大而纯净的灵力瞬间涌入尘兴礼体内,并且他的灵魂又有一身凤凰血,灵脉丰盈后牵动着这些凤凰血自燃,带着涅槃的阵法自地上亮起。
尘兴礼看着自己逐渐凝实双手,和垂落在身上的黑色头发,捏起一缕,又要用手触碰面颊,却和还未离开的另一只手交叠。
双目相对,他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现在的自己,果然恢复了。
他的心里稍稍失落了半晌。
法念看着容颜恢复的尘兴礼,他的眼形长而上挑,初见时的紫眼睛被血玉替换,鼻梁挺拔,唇上薄而浅白,面色也苍白没有血色,感觉气血很不足的样子。
不亏是妖族化形,专挑着漂亮面孔长。
尘兴礼也惯会勾引人,此时的情况本就不对,他还偏偏要冲着法念笑一笑,吓得他立马抽开手站起来。
硬生生的转移话题,“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饿?”尘兴礼也拍了拍衣服站起来,想到一楼似乎有厨房,他笑了笑,“走吧,给你露两手。”
“露两手?”法念不明白,人还能有三只手么,但也跟着走了。
他安静的站在客厅,手里把玩着一只方盒子,一按会发光,厨房里尘兴礼拎着把大刀切着青菜,见他过来,头也没转,“就快了,再等一等。”
身后的人也不说话,将一只手机背着递过来,也不知点到了哪里,他一接,就响起一道咔嚓声。
……
他边切菜,边对着后面说,“这个东西叫手机,算是人间的一种……”他顿了顿,又笑了一声,“一种神器。”
菜都上了桌,法念还站在厨房角落看着那东西,仔细的很,尘兴礼没有喊他,自己凑了过去,站在后面偷偷看了一眼。
手机停在一张照片里,照片中他站在前面微笑着看着镜头,法念白发落地站在照片一角,眼神带着刚诞生时对外界该有的懵懂。
“该吃饭了。”尘兴礼开口,法念闻言转过身看了过来,神色认真,像是在比对手机里的人又多相像。
坐在饭桌上,尘兴礼明知道法念根本不会饿,还是做了很多,最后却被吃完了。
躺在床上,尘兴礼回味着今天发生的事,看向坐在卧室一角的法念,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今天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想起自己暗自欣赏容貌却被正主发现的事,而且发现的这个还没有记忆,所以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我去而复返是当时答应同你一齐,君子之言自当有信。”法念不再看那个手机了,因为他表示自己喜欢那张叫图片的东西,尘兴礼就将那张图设置成了壁纸。
虽然尘兴礼也是琢磨了好半天才弄好的,并且暗藏私心,把法念放的大了些,后面又被极聪明的法念学会,将图片调回了原样。
尘兴礼控制不住的弯起嘴角,心里终于踏实,困意袭来后脑袋一歪就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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