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这日,山门前落满银杏叶。杨真言捋着胡须,将两枚玉符抛给徐焰:"七日为限,莫要耽误修行。”
徐抉正往乾坤袋里塞桂花糕,银发用青玉簪松松绾着,闻言抬头一笑:"师父不如多给几日?父亲肯定要留我们过重阳。”他右嘴角的痣在晨光中格外鲜活,像粒小小的朱砂。
徐焰默不作声地系紧行囊,黑皮脖颈上星纹比往日更显。自从血脉觉醒,他们还未曾回去看过王山。昨夜收拾行装时,翻出义父当年缝的粗布衣裳,如今穿来竟已短了一截。
"走啦!”莫泠泠的喊声从练武场传来。少女正拽着谢无尘比划新剑招,绯色裙裾扫起金黄的落叶,"记得带松子糖!”
山道蜿蜒,秋风送爽。徐抉故意落后半步,目光流连在哥哥背影上。徐焰今日穿了件纯黑色薄衣,宽肩窄腰的轮廓被腰带勒得分明,后颈若隐若现的星纹随着步伐明灭。
"看路。”徐焰头也不回地警告,却在弟弟踩空石阶时精准反手一捞。徐抉就势握住那只布满剑茧的手掌,指腹摩挲着虎口处的旧伤:"哥背我?小时候下山你都背的。”
"自己走。"徐焰耳根发烫,却没有甩开。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星辰之力与日月精华无声交融,在经脉中泛起细微的酥麻。
“不要,哥背我嘛。”徐抉软声撒娇道,这模样还真和小时候别无二致。
“上来。”
……
正午时分,熟悉的青砖院落映入眼帘。王山正在药圃里除草,灰白鬓角沾着泥星。抬头看见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老人手中的药锄"咣”当落地。
"义父!”徐抉飞奔过去,王山被撞得踉跄,却笑得眼眶发红:"两个混小子!诶呦!”
徐焰默默拾起药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王山伸手想拍他肩膀,突然顿住:"这些纹路...”
"是星辰印记。”徐抉从哥哥颈后撩起一缕黑发,露出下面流转的星纹,"我们现在可是...”话未说完就被徐焰捂住嘴。
王山的目光在兄弟俩之间转了转,突然朗声大笑:"好!好!进屋说。”
晚膳比记忆中丰盛十倍。红烧鲫鱼是徐焰最爱的,桂花藕粉圆子则是徐抉从小馋的。王山不断给两人夹菜,自己那碗饭却几乎没动。
"父亲怎么不吃?”徐抉夹了块排骨过去。
老人笑着摇头:"看着你们吃就高兴。”他忽然压低声音,"有没有遇到什么中意的姑娘,喜欢就要大胆示爱,实在不行,爹去帮你!"
徐焰的筷子"啪"地折断。徐抉却笑眯眯凑近:"倒还真有一个。不过就不劳爹费心了!”
"嘿呦,看来办成了嘛!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王山老脸一红,忙不迭给两人斟酒,"尝尝新酿的梅子酒。”
酒过三巡,徐抉两颊泛起桃花色。他歪在徐焰肩头,银发与黑发纠缠在一起,异色瞳里盈着醉意:"哥记不记得...那年你偷鸡腿回来...”
徐焰喉结动了动。那些流浪岁月里的伤痕,如今都化作了荣耀的印记。他低头看着弟弟眼尾的薄红,忽然伸手拂开那缕碍事的长发。
王山识趣地起身:"灶上还煨着汤。”
月光漫过窗棂时,徐抉正趴在徐焰背上胡闹。他非要数清哥哥背上的星纹,指尖从肩胛一路滑到腰窝,惹得徐焰反手去捉:"安分点!"
"就不。"徐抉突然咬住眼前晃动的耳垂,犬齿轻轻研磨,咬完还不够,凑近徐焰的脸颊舔了舔。
"这里的床可比山上的舒服..."
徐焰浑身绷紧,星纹骤然发亮。他猛地转身将弟弟按在榻上,却见徐抉忽然安静下来,异色瞳映着窗外的明月:"哥,我们现在...算是有家了吧?”
黑皮青年怔了怔,掌心下的心跳透过薄衫传来。那些流浪街头的记忆,那些相拥取暖的寒夜,最终都化作了此刻交缠的呼吸。他低头抵住弟弟的额头,星纹与日月印记相触,泛起柔和的光晕。
"嗯。”
重阳前夕,王山带着两人去后山采茱萸。徐抉灵活地蹿上树梢,发间沾满金黄的碎叶。徐焰在树下张开布袋,突然听见弟弟"咦”了一声。
"哥!”徐抉举着个陈旧的布包跳下来,“是不是你当年藏的?”
褪色的蓝布里,赫然是两只干瘪的鸡腿。王山见状大笑:"我说灶王爷怎么总偷不成供品!"
徐焰耳根通红,抢过布包就要扔,却被徐抉拦下:"别呀,这可是定情信物。"说着突然亲了亲哥哥紧绷的嘴角,在王山夸张的咳嗽声中大笑跑开。
归山那日,行囊比来时沉了许多。王山给师徒五人都备了礼:杨真言的是陈年雪芽,莫泠泠得到串珊瑚手钏,谢无尘有套上好的护腕,连燕问都得了坛"醉千年"。
"照顾好自己。"老人挨个整理两人的衣领,最后把松子糖塞进徐抉袖袋,"常回来看看。"
山道转弯处,徐抉突然回头。王山仍站在原地挥手,秋阳为他镀上金边,像尊慈悲的土地神。徐焰默默握紧弟弟的手,星纹与日月印记相触的瞬间,他们同时听见了远山传来的龙吟。
"下次..."徐抉将额头抵在哥哥肩上,"带父亲去洞天看看吧?"
徐焰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些。山风掠过耳畔,捎来一缕熟悉的梅子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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