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游星话音刚落，从外面突然飞来一只纸鹤，内容说：“急报！皇宫已被宁王占领！”

同时，天上忽有祥云涌起，青色羽翼扇开风云，修长美丽的鸟类身影显现。

这是青鸟，大楚国发布公开诏书的灵兽。

清越的鸟鸣响彻云霄，整个大楚国都能听见，青鸟宣布道：“奉天道尊上旨意，朕裕玄一今日禅位于宁王裕长宁，为贺新帝登基，即日起大赦天下！”

更多的纸鹤纷至沓来，扑到裕玄一身上：

“急报！京城四家，西南五诸侯，东南三诸侯，并十四位郡太守易帜，拥立宁王！”

“急报！农民军攻入芜原城，驱逐太守，芜海郡易帜，拥立宁王！”

“急报！镇国大将军改换兵符，拥立宁王！”

“急报！急报！……”

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造反？

可是造反这么大的事，怎么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修士宗门的情报能力比凡人国家更强，在场众多奉天宗大能，也没一个发现异样。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传来有军队交战，或者人员伤亡的情报。

有个纸鹤说农民军攻入芜原城，其实也没有打起来，是包括当地世家在内的居民开城门，让他们一路过去占领了太守府而已。

——显然这不是造反，只是宫变。

裕玄一的侄女，宁王裕长宁虽然作风低调，但鹿鸣回想起来，几次朝堂上她发言，确实显出她心有丘壑，能力极强。

她和朝臣有限的几次互动，也看出来，她能得，甚至已经得了不少人心和人脉。

裕玄一正在手忙脚乱的联系他的臣下，但传音不是被掐断，就是对方不接，甚至还有个接起来说“在忙没空”的，看来朝廷也已经平滑的交到宁王手里了。

裕玄一绝望的看向在场的奉天宗众人，各位长老都回避开了目光。

——奉天宗和大楚国结盟，不是和裕玄一结盟，奉天宗的职责，就是站在“大楚国当今圣上”一边。

大势已定，可以开始反思了。

首先，宁王和她皇叔无冤无仇，治国理念也无甚差异，为什么平白要夺位？

就因为皇位香呗，有机会有能力的谁不想要。

这就是时势。

要废裕玄一，跟他本人有关系吗？

没有。

裕玄一还全须全尾的活着，一生都是个很有能力和建树的君主。

甚至，在宫变一事上，他一点错都没有，历史书上若要分析本次事件的内因外因导火索，怎么都分析不到他头上。

可他的国家已经不需要他这个英雄当主心骨和奠基石了。

这就是时势。

俯视着地下一堆或敬畏或绝望的人们，钟游星问道：“懂了吗？”

她没说出解释，只懒洋洋的提醒这三个字。

不过随后，她还是仁慈的做进一步提点，因为这样对她以后更方便。

钟游星道：“为什么宁王恰巧在现在夺位？为什么她能根基稳固，兵不血刃的成功？”

“其实你们懂的。”她看向嘴唇发抖的鹿鸣，“你刚才说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

钟府之外，华光郡太守公署，钟孝国已经带着全郡，顺利站好了队，和新帝签好了减税和朝廷新增拨款的文书。

钟游星之前对钟孝国说，“你好好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我寄纸鹤的操作。”

钟孝国回忆起来了。钟游星从裕幽龙身上翻出来的一堆物品，除了他和他父亲之间的纸鹤，还有一些固定路线给其他人的纸鹤，其中就包括宁王，毕竟也是亲戚。

还有一张地图。

是供裕幽龙来华光郡游玩使用的。从京城到华光郡沿线的所有地形，天候，物产等，都标得很详细。

钟游星把这张地图寄给了宁王。

华光郡和多个郡交界的地方，有一处大秘境。十几年前，大楚国和奉天宗一起做过勘探，发现里面有巨量的特殊矿物质。它是特别好用的肥料，能让任何贫瘠的土地长满作物，几乎能让大楚国的生产力前进一个时代。

可是秘境地形险恶，灵气紊乱，大国和大宗门合力，都无法打开秘境，开发资源，只能在地图上刻画下它的参数。

这份地图，朝廷和皇宫才有，地方上的宁王没有。

而宁王的封地就在秘境附近。为了谋得皇位，她早就动过开发秘境资源，获得朝野支持的念头，她做了许多尝试，得到不少朝廷没有的一线资料，但还不够。

直到现在，拿到钟游星寄的朝廷版地图，两者相辅相成，终于够了。

宁王拿下了秘境。

以秘境里的资源为交易，诱惑，要挟，各地区，各世家朝臣，乃至本来真要造反的农民军，都为了立身之本的民生，或者害怕与得到立身之本的宁王为敌的后果，选择了支持她。

最后的临门一脚踢成，布局了几十年的弹/药和导火索就在钟游星寄信第七天时，点燃了。

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就是，最大的时势。

至于，钟游星为什么这么了解宁王和朝廷等的秘辛，准确的用地图来“牵一发”？

钟孝国想起，他有时工作做不完，或者需要思考，会把文书带回家里。钟游星倒不来看，但他如今想来，她有着强得可怕的听力，她在自己房间里，恐怕都能听出文书的内容。

于是，大楚国各地的消息，数据，钟游星其实全知道。就是文书里没有的，钟孝国也毫不怀疑，以她的头脑，肯定能推出来。

之前和钟游星谈话时，她不懂皇权，皇帝和农民的区别，只是她对这些不非黑即白的东西没兴趣而已。

一旦有什么事让她注意到这些了，她能让最智计百出的老狐狸，都后悔把她引来。

回忆着，分析着，身体越来越觉得冷，钟孝国不由自主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的星星啊……”

钟孝国叹道：

“这般能力，这般手段，你真是……何等样人？”

甚至……

你是……什么？

***

钟府大门前，奉天宗众修士和前皇帝裕玄一，更能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不是人”。

他们都是聪明人，钟游星提点的很粗略，没跟他们讲过地图和纸鹤的事，但他们现在都想到了，钟游星既然捉到裕幽龙，他身上东西肯定也归了她。他们做出了和钟孝国一样的正确推断。

不过，即使有了完备的地图和资料，秘境也没那么好开啊，怎么这么巧开成了呢？鹿鸣长老推算了一下，发现宁王打开秘境的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五不到。要是秘境这么好开，他们奉天宗早就去开了。

但另一个奉天宗长老提供的信息提醒了他，“鹿鸣师兄，五天前，秘境地区下过大雨，还有短时的雷暴。”

原来如此，如果有大雨，还有特定位置的落雷，能改变秘境地脉的平衡，这个时候，打开秘境的成功概率……已经接近百分之百。

可是这个季节下雷雨的概率不足五分之一，特定位置的落雷更是可遇不可求……

长老又说：“秘境开启后没多久，整个大楚国南部地区灵气突然波动，遮蔽了秘境动荡的声息，大家都没发觉。”

若是发觉，趁宁王那边刚打开秘境，耗尽力气的时候，裕玄一派人去占领，问题也就解决了。但是偏偏遇上十日才一遇的灵气波动……

种种概率叠起来，固然长期看是必然之势，但宁王能在今天成事的概率，大概百分之一都没有。

钟游星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连环计，机理虽精妙而扎实，其实成功率挺低的。

但它就是成了。

所有五分之一，十分之一的概率，罕见的天象，就是全都百分之百的，发生了。

众人回想起，钟游星刚才说：“看，‘时势’来了哟~”

那“时势”，显然不止是指纷至沓来的纸鹤，也不止是指国家形势的本质在此刻显明。

而是指钟游星自己。

钟游星问：“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不是要人回答，“时势造英雄”这个教科书上的答案。

而是在向众人宣告：

她的意志，就是时势。

她是在说：“我来了。”

我来，我见，我征服。

心里冒出到这个念头时，身上也腾起空前的冷意。

本来看钟游星没有敌意，大家都开始传音讨论了，但现在，众人又不由自主的，把脑袋深深磕到砖石上，再也不敢抬起来，连敬畏的仰视都做不到了。

钟游星是来征服的。

身体的本能在这样警告。

征服什么呢？

当然不是国家，也不是人。

因为她干涉的，可是概率，是天象，是天理啊！

天眷虽承接部分天道之力，却绝没有这样的本事。

只有……天道本尊才有。

可钟游星当然不是本界天道。

那她是谁？

是……什么？

没有人再敢往下想。

钟游星此时说：“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都如释重负，简直想快点连滚带爬的飞回去。

本来是来求钟游星放回小王爷裕幽龙的，现在谁还敢在心里想一下这事？哦对，裕幽龙已经不是小王爷了，他只是庶民裕玄一家的小儿子。

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动身，一道清冷的剑气从后方划破长空！

浩瀚空明的剑意转瞬充满了空间，如月光泽被万物。

就连钟游星脚下一直呈朝拜队列的灵兽们，都被这高洁的剑意所感，一时抬起头回望。

剑气的方向上，一人白衣翩然，剑光凛凛，御风疾驰而来，风吹起他如墨色丝缎般的长发，露出俊美到足以让人忘记呼吸的脸庞。

——奉天宗第一人，也是修仙界第一人，太上长老，真仙溟月华。

清冷美丽的剑修走下飞剑，在钟游星座前单膝下跪，脊背却挺直：“奉天宗溟月华，参见小尊上。请小尊上把我师侄孙裕幽龙放还，门规有令，弟子有难，师长不可不救。”

溟月华不折不扣的行着真仙位分的全礼，剑却也出鞘放在身旁，空间中清寒剑气，分毫不敛，锋锐昭然，如中天月：

“小尊上，门规有令，弟子有难，师长——不可不尽力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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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