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幻梦

“嘿!为什么你的尾巴比我们要多呢?”

叁儿像是被突然惊醒,展目望去发现周围并不陌生。

她此刻正坐在自家院落里的秋千上,低头看着从远处跑来,双膝跪在地上后将头伏在自己膝上的小男孩儿,身后只拖着一条尾巴不停的甩动。

叁儿眼珠一转,笑着晃了晃身后的三条尾巴,俯身帮他拍了拍身上玩时沾着的灰尘还有杂草才不紧不慢故意吊着他的胃口说道。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年纪大呀。”

男孩儿怔了怔,片刻小脸上就扬起不满的神情,自然知道它是要反驳自己,便赶紧伸手一把用力捂住他的小嘴,却未防这小狐狸牙尖嘴利将自己的掌心咬破了一个小洞。

一丝鲜红自掌心流出,看到他眼中的抱歉和胆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伸舌将手中的血丝舔净,捏着他的小鼻子道。

“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呀......对了,按照年岁我只比你们的老祖宗小上一点,所以我也是你老祖宗。”

顿了顿声音不忘占了他一番便宜,听它软软糯糯叫了声“老祖宗”不由心情大好,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两人一同前去厨房准备偷食大计,与他使了眼色便潜入后厨,一阵翻箱倒柜果然找到了被刻意藏起的好东西。

“这是什么?”

手里的红果子被串成了串,一颗颗排好在钎子上,外面又裹上了一层冰似的东西。未曾见过转头对着那小狐问,倚在门边抱着门框的人同自己一样一脸茫然的摇头。

“你也不知道?“

轻声用着唇语问他,只见他更用力的摇了摇头,又细看手中的竹签,被那妖娆美味的艳红诱惑着舔了一口......

甜的?既然是甜的,那定然是能吃的。

不知哪来的笃定,一口就吞下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滋味席卷了整个口腔,汁水混着硬糖在口中带起甜蜜,过后却是另自己浑身颤栗起来的苦涩,手一松任由那果子落在鞋面上,撑着头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落下。

醒着彷如坠入梦中,那抹挥散不去的白影,手中端着什么,是蜜糖的香气混着果子的清甜......蹲下身紧紧的抱着自己,满面泪痕,转头看向摇着自己的小狐狸。

“我怎么哭了?是呀,我怎么哭了......”

不明所以的痛哭,直到被一个怀抱揽在怀中才默默止歇,熟悉的温度和香气都让自己觉得安心,不管嘴里还有没化开的糖也不管唇角还有可以黏毛的果汁糖浆,直直的扑进她的怀里,可再睁眼却发现周围已不是方才的景象了。

原来......又是一场梦。

“肆儿......难受,心头难受。”

她哭的仿佛她才是一只未经事的小狐狸,绥绥早就被她吵醒了,但并未发出声响,躺在另一张床上看着窗外发呆,雪亮的月在窗纸上投下婆娑的树影,她此刻有些难以入眠。

“我只认识你,你不会走吧?”

这话当然不是对绥绥说的,而是对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肆儿说的。

不过绥绥也不会感觉失落,至少她还记得谁,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好,只要记得住一个就好了。

叁儿在渴求一个的答案,又害怕真的得到答案。

肆儿许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因此并未立即回答。

她没能得到回答,便起身稍梢推开身旁的人,从床上翻身而下,走出屋子也不顾还是半夜,便拿了扫帚开始打扫,将几日没有清理的院子洒扫干净。

随后又挽起袖子,从缸里舀水擦起屋内屋外所有的器物。

肆儿匆忙的从屋里跟了出来,见她并没走远,只是在院子里忙活,便坐在门槛山托着腮打起了哈欠。

“你在做什么?”

“以后这些都我来做,我也不去找小狐狸们玩了,所有我能做的我都会做,也不赖床,会做饭,会打扫还能收拾,我都会的,你能不能别走。”

她眼眶里含着水汽,红的像兔子的圆眸定定的看着肆儿,半响,彼此默然,她突然抹了把眼泪。

“我知道我没有用的,是天狐却不会修炼,总是傻傻的什么也记不住......可我真的努力想记住你的,我睡前都要看着你的脸默念百遍你的名字,我不想像以前那样每日醒来对周围熟悉又陌生。”

她越说越轻,溢满无奈,她终于知道或许她做的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入睡、遇梦、清醒,这就是一个遗忘的过程,如今连过去数百年的生活都变得模糊不清,或许就某一天自己会真正的将一起忘记,再也记不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醒过来真的不认识你了,你也就当作不认识我吧......”

一晃半月,风酒自从那天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这在绥绥的预料之内,她也自然不会去找了。

这日和以往的每一日都没什么不同,她在院子里收晒干的野菜,准备冬日里熬汤喝。

肆儿在屋子里午睡,她的觉和她娘一样,向来也是多的,不过大抵是身体长的太快,精力跟不上的缘故。

叁儿难得彻底清醒,她前两天央求绥绥去村子里换东西时给她带些布和绣线回来,可带回来的布她挑来挑去又都不合心,绣线倒是胜在村子里有人养蚕,一般都是染了色要卖到镇上去。

绥绥用一颗老山参,才从那总与她搭话的姑娘手中换来一些。

绥绥对绣线感兴趣,那姑娘却对这次没能见到的风酒更感兴趣,她被缠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风酒前些日子进深山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许是被兽给吃了。

一瞬间姑娘脸上出现错愕和难以置信,最后看绥绥麻木且苍白的脸,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安慰了几句后悻悻的走了。

叁儿最后还是将从天狐族穿出来的那件锦衣剪了,不知绣了多久后才用尖牙咬断手中的绣线。

她将荷包上镶着的狐毛理顺,皱着眉头把那些翘起的压平,压平了又翘起,心中一恼用力一按却没想到真的平复,看着自己的手掌怔了怔,方才似乎掌心一热又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无暇细想,见刚睡醒的肆儿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豁然从椅上站起身,绕着刚出门的人端详片刻,拿捏着荷包在她身上比划最后还是决定将其佩在她的腰间。

“你喜欢冷色的衣物,钟爱雪青,这个荷包只有这许灰毛,多是白色最配你的衣衫啦。”

肆儿确实格外喜欢冷色,换来的衣服里她并不怎么穿艳色,只挑着喜欢的颜色穿。

好在她长的快,衣服没多久就要换,不然单是那几件都要穿到洗的泛白。

绥绥不喜欢那样,尽管村里的不少孩子也都穿着破烂发旧的衣裳,但她还是想看着叁儿和肆儿穿的漂亮些。

叁儿一边系绳结,一边喜滋滋的说:“我帮你打一个八宝结,结中有八个祝祷,长寿、安康、幸福、顺逐、无忧、如意、得偿、如愿,这些毛有我的,有你的,也有绥绥的,还有这片山里其他小狐妖的,狐族天生有灵,狐狸毛是最幸运的物件了,你要好好佩着。”

她打着绳结的手忽然被肆儿用力攥在手里,不明所以的抬头对上那探究的眼神,眼前的人虽然还是个孩子的模样,但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却让她忽而心中一慌......

被发现了?不可能呀......

“这里面......还装了什么?”

听到肆儿向她发问,叁儿求救似的赶忙看向绥绥,但绥绥却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视若无睹的将目光扫向了别处,转头拿起扫帚开始赶那只一直仰着脖子冲她叫嚣的大白鹅。

“再敢叫唤,入冬下第一场雪就炖了你。”

叁儿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要垂着眼不去看肆儿:“啊......没有,不是的肆儿......”

她的解释毫无底气,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实在编不下去了,只好一咬牙闭上眼睛继续道:

“好嘛,他们都是地狐,虽有些修炼成了后有了法力,但到底都不如天狐天生神体,自有灵气,我......”

她撒不来谎,便越说越急。

“这个荷包里有半截天狐的尾巴,我难得想起了个术法,把它处理好后又再缩小,刚好能塞进这个荷包里,你带在身边可消灾避劫,尽管你也是天狐,可是你受过伤,而且我也能感觉你同我有些不一样,我们的血统不一样,所以你......”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肆儿的血统不纯,故而少了许多天狐天生而来的天赋,怕一时嘴笨伤了她的心,只能轻轻咬了咬唇瓣才耍赖道:

“不管,你带着吧,不许取下!”

自从在紫煌峰外吃过那来路不明的丹药后,绥绥和叁儿便一直稳定在人的形态,再也没突然现过狐身,因此肆儿也没见过叁儿的原型,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半条尾巴从何而来。

......她是在何时从身上斩下的这一半狐尾呢?

绥绥若有所思的回眸看了看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人,刚要说些什么,那大鹅趁她不备扑上来拧了她一口,她吃痛刚要去踢,大鹅却又张开翅膀边笑着边跑远了。

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

于是绥绥干脆三步并作两步的追着它出了院子,刚举起扫帚要拍过去,就远远瞥见一个人影冲这边踉跄着走过来。

那人越走越近,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的几乎看不出颜色,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脸上也尽是血污,看不出半分往日的清俊。

他原本垂着眼只埋头木然的赶路,在快走到门口时才抬眼看到绥绥。

“我......我回来了......”

风酒咧着嘴笑笑,阴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如同一潭死水中忽然映进熠熠星光,他勉强说完这句话,不等绥绥作出反应,便轰然倒地,彻底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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