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依动了动嘴唇，有些无奈，只得应是，掏出了5个秘盒。

“这是……？”

松依慎重道：“师尊，徒儿此行无甚凶险，但……碰上了一些怪事。”

妙可仙姬本来已经拿起了眉笔，这会儿又有点僵硬的放下，顶着未完成的妆容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傻徒儿不会读空气的性子已经放弃治疗了。

“徒儿第二处伏魔地点叫做柳马山，山上有个村寨，不知从何处得了几件有些妙处的机关物，遇到小凶鸠首作妖之时，不仅不立刻逃走，还与鸠首的妖兽大群对上了，激战数个时辰后，不仅自身落得了个被妖兽生吞干净的下场，受到血腥味刺激的妖兽更加狂躁，比预想中更快的冲下山头，肆虐乡里……”

妙可仙姬打断说：“你是要为自己未能及时伏诛妖孽找借口，还是要嘲笑那些为自保而血战的凡人何其可笑，自不量力？”

松依连连摇头：“当然不是，但徒儿左思右想，只觉得事情有些怪异……还请您先看看这五件机关物。”

妙可仙姬随机选了一个秘盒，只见里头是几件带着油光的无影弩，弩身莫约四个拳头宽度，弩臂比较怪，顶部居然有一根中空的管子，弓弦从管子和弩臂之间穿过，拆下管子，可见平滑的弩臂上，刻着几道被拉长、异化的符文。

准星是个黄铜鹰眼镜，和普通的鹰眼镜不同，镜片不仅打磨得十分光滑，而且还是三层凹凸不同的镜片叠加在一起，每层镜片上都刻有不同的纹路，组合在一起来看，图案是一个十字和三个圆圈，妙可仙姬起先以为这是什么偏门的符文，经松依说明，才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十字圈”的辅助瞄准线。

如其名，是辅助瞄准用的。

这东西对凡人来说很有用，但对修仙者来说就是鸡肋，基本等同于双脚健全的人在体验拐杖的奥妙，妙可仙姬摆弄了好一会，这才搞明白这些刻度线具体是干什么用的。

“对凡俗军队来说倒是个好东西，而且，能想到通过组合镜片来增加目距，也是不俗。”

握把的部分内藏有机心——机关物的动力源。

妙可仙姬将其取出，三块杂质斑驳的不纯灵石叠在桌上。

何谓不纯灵石呢，就是在寻常深山野林里头也时不时能见到的现象，灵气凝结的一种产物：

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一年中大概会有那么几十回，灵气自然沉淀，凝结成灵石，这种灵石与水分、空气、草木乃至腐殖层等杂质混合，不好看也不好用。

这样的灵石，修仙者是不屑一顾的，不仅杂质高，灵气本身还太“稀”了，就算精炼除杂，也如被掺了水的酒一样食之无味，弃了也不可惜。

“用这样的灵石……不会炸了？”

修仙者嫌弃不纯灵石，那当然是有理由的，使用不纯灵石来修行有多胃疼也不提，用来驱动法器的话，就像是热油中掺了水，被溅起的油花烫伤那是小事，关键是，锅可能会炸啊——哪怕不是不纯灵石呢，贪便宜用低品质的灵石来驱动高品质的法器，最后法器直接炸了的倒霉鬼，又不是没有。

至于不纯灵石含有的杂质，在修仙者眼里有多不堪入目呢……额，这三块不纯灵石，仅仅只是被放在桌子上，就因为玉昆山脉上的精纯灵气，自然而然的开始了纯化，变得澄澈，里头的异物也在不断被排挤出来，不一会儿，就在表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泥点。

松依点头：“当然会炸了啊，这机关物的妙处就在于，它内部的机巢机构巧妙的引导、压缩这股混乱的灵流，延缓了爆炸发生的时间，使其短暂的形成至多只会存在五息的弹丸，并激发出去，弹丸撞到硬物后产生爆炸，造成杀伤。”

妙可仙姬听了，拿起另一把完好的无影弩，直接在房间里试射，以她仙居的防御力，这点威力当然一个白印子都没留，但是，这威力如果落在普通妖兽身上……

“不错，可抵普通脱凡境炼体关全力一击。”

也就是修为最低的萌新一击之力，对于妙可仙姬这样层次的修仙者来说，实在是太弱，哪怕以凡人机关师的水准来说，这威力也太烂了。

是以，她都没去开下一个秘盒，一巴掌拍在木头徒弟脑袋上：“你少学师妹打机锋，快速速道来，这无影弩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松依露出了一丝困惑和凝重交织的神色说：“根据幸存寨民的说法，这无影弩来自一个叫做小杏村的地方，是完全由本地普通村民制作出来的武器。”

妙可仙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家徒儿在说什么，她指着弓臂上的符文问：“包括这些符文？”

说到这里，妙可仙姬察觉到更多不对劲的地方，她将五把□□在桌面上依次排开，望着它们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心生困惑。

对，妙可仙姬此时的第一反应是：如果是由不同凡人工匠之间相互配合，量产出来的武器，为何差异如此之小？！

妙可仙姬对凡间各国的兵器并没有专门去了解过，但活久见的点滴积累，让她非常明白：

哪怕是最精锐的军队，箭囊里的箭矢，在修仙者看来也是参差不齐的，类似于这样大小的□□，与母版有一两厘米的误差，那更是正常情况。

近战兵器倒是没多少所谓，但远程兵器，毫厘之差谬之千里，行内更是有“认弓”之流的说法，以此来体现神射手用惯了一张弓后，想要用好另一张弓需要一段时间找手感的事实。

“是的，据说完全是凡人一手锻造出来的，可惜，由于某种火属小凶的肆掠，小杏村大部分工坊和场地都被毁去了，只能从村民口中求证一二。”

妙可仙姬这会儿也没了化妆的心思，她把四个盒子全开了，里头的物件有大有小，放院子里排开，依次是：

一具古怪的牛首绞盘、一块画着数字盘和算学符号的板子、被烧毁得只剩下半边轮子的玩意和一台只剩下小半边的……缸？

妙可仙姬认不出来了。

“这些都是何物？”

松依上前解释说：“这个牛首装饰的机关物，据当地人所言，这是偃牛，可代替耕牛耕地，而且效率比起耕牛更强。”

“何以见得？”

松依干脆请师尊来到屋外一处比较平整的荒地上，直接进行演示。

清风拖着偃牛降落，平放在地面上，先半放固定用的脚架，打开安全锁，转动绞盘的握把，在牛首内侧阵符自然囤积下来的少量灵气的辅助下，齿轮、链条和各种机窍相互驱动，绞盘丝滑展开，弹出一圈厚实的犁刀，然后开始逆时针转动，转动的同时也拨动了下方的泥土，使盘体稍微下陷。

“师尊您瞧，这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握把旁边有简易刻度，大致说明了吃土深度和前进路程之间的换算关系……”

转到前进30米的刻度位置后，松依合上握把刻度左边的安全锁，松开握把，然后收起脚架，打开安全锁，莫约5秒之后，绞盘滚动，偃牛平稳往前，留下一道被犁过的地面。

最后，偃牛前进了29.7米，并因为土地不够平整，方向稍有偏颇。

妙可仙姬倒是不觉得这偃牛有啥值得称道的可取之处：“这只能用在非常平整的土地上，而且，耕种到头后，又该如何转向？这偃牛至少有两千斤，对凡人来说可并不轻松。”

“嘿嘿，”说到这个，松依忍不住露出一丝“师尊也会误判”那种贱贱笑容来，“师尊，这偃牛转向可不用人抬。”

只见松依完全放下一边脚架，深深插入土中，然后又进行了一遍上发条的操作，只是，这次绞盘只转了差不多两圈，而且，在打开安全锁的时候，也没有像前边那样收起脚架，于是，在脚架的牵扯下，偃牛并未向前，而是生硬的以脚架为圆心转了半圈，可以挨着刚刚犁过的土地继续了。

妙可仙姬动了动嘴唇，一巴掌拍自个儿脑门上：“为师……不通偃术。”

难得在与师尊的对答中占据上风，松依藏着心底的那点快乐补充说明：“当然，若是交给凡人来操作，想要刚好转半个圈子，不偏不倚是很难的，每次启动，都需要三五个大汉对角度进行略微的调整，但即便如此，偃牛一天的耕力，也能抵得过十头耕牛。”

听着徒弟侃侃而谈，妙可仙姬思绪也发散得远了点，她看着偃牛的绞盘，突然说：“细看才发现，这偃牛都是用上好的钢材做的，造价不菲，如此，才能在土地中来回倾轧，不用过于担心犁片损毁。”

这个世界的锻铁技术还十分原始，对碳于铁的影响并不明晰，只是有各种误打误撞成功锻出钢材的手法和经验传承下来，形成了好几种锻钢的流派。

就算是修仙者，那也只是对灵气敏锐，直觉比较好罢了，至于杂质之于铁的影响？这种涉及事物本质的东西，没有钻研过，没有学过，那该不懂的，肯定还是不懂。

所以了，这个世界的钢材供给情况基本是：要用的地方多了去了，产能却根本不够。

稍微考虑一下偃牛的造价和其用途，妙可仙姬顿觉偃牛有些鸡肋，直到松依特别实诚的指了指那个只剩下一小半的缸，无奈的说：“徒儿之前也像您这般想，但据村民所言，只靠这一口炼钢炉，钢材的产量每日便可达千斤之多。”

妙可仙姬怔了怔，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漫长的人生，确实是有听过……某个有着几万人口的城市急着御敌，发动全城之力，老幼妇孺都要帮忙搬运燃料和铁矿，而就算加上原本就有的铁器，这一天的钢材产量，也不过是一千斤吧？

“只是，这炼钢炉很难造，整个小杏村也就只有这一口，破损成这副模样……”

至于那个写了数字盘和各种符号的板子，是个计算器来着，对神识强大，五位数心算信手拈来的修仙者来说，实在是无甚价值。

实话实说，对那些商号的掌柜来说，吸引力也不大——原因是多方面，主要因素之一是习惯使然，而且，在常规运算的领域，珠算练到极致，运算速度可比摁计算器快多了。

看完了5个秘盒，此时此刻，对师徒二人来说，问题有且只有一个——这五件机关物确实各有各的神奇，但它们显然远不足以引发灾变，让诸如焦腹那样的小凶从天而降，灾变另有原因。

妙可仙姬鄙视的看了一眼徒弟：“所以，都和你说过了，学习不能偏科，学到深处，术法之道亦可对剑道有所裨益。”

说罢，她挥了挥袖子：“仙法——不回幻镜。”

这是一门品阶极高的回溯仙法，修到极致，可追溯天地万象的本源，但这对于大多数修习者来说都太远了，此仙法更多还是用于进行场景重现，可重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可以重现目标曾经的形态。

在这玄妙仙法的作用下，反射着阳光自然色泽的仙气汇聚，只剩边角料的炼钢炉还原了……大概两寸指宽的缸体后，突然卡顿，然后幻想直接崩塌，仙气四散荡开，惠及旁边的盆栽和竹林，后者枝头瞬间开出了一串串垂挂的粉色竹子花。

“……”

刚刚还在教育徒弟不能偏科，结果立刻打脸的妙可仙姬，忍不住轻咳两声，这才说：“似乎有高人替这次灾变遮掩天机，也难怪你此行没能逮到引发灾变的源头。”

“师尊，那……”

“战场碰到敌人，敌人会因为你比他弱就放你一马？闭关照旧！”

“好的！师父！”

师徒二人的疑惑，其实也是任晚娴的疑惑。

第二天清晨，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只觉得又是一晚上没睡着。

实际也是如此，小杏村的一切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但经过一两天的冷静之后，心里倒是也愈发觉得，就自己倒腾的那些个小玩意，说白了连蕴灵境的修仙者都奈何不得，实在是不应该引发天降焦腹那么夸张的事情。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若是排除老天爷抽风的可能性，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昨天没更新，今天4000，稍微写长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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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是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