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去年冬天的积雪全化成了潺潺流水，围在山腰叮咚作响。

“师尊！”

忽地，就像漆黑的夜空划过流星，一道清脆的嗓音划破了这方寂静，就连停在枝上的鸟儿都被惊得没了声息。

尹千煦闻言手一抖，“咔嚓”一声，冰魄幽兰那唯一一个花骨朵便软软地歪着脑袋垂落在他手掌。

他忍着莫大的惋惜之情，随手丢下那把金丝剪刀，脑中逐渐浮现几个月前的场景。

那日，他受占星委托下凡助天帝荀肃渡劫，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荀肃的下落，听说是被青云宗宗主捡回了宗门。

为了近距离庇护他，尹千煦凭借高深的修为当上了青云宗的长老，但两人的初遇却实在出乎意料。

那是个极冷的冬日，柳絮般的小雪纷纷扬扬地从半空飘落，尹千煦披着毛领披风，还是感到刺骨的寒。

路过柴房的时候，他无意间往一旁的林子瞥了几眼，却看到一个个头矮小的弟子，拎着笨重的斧头，冒着雪在劈柴。

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青紫，身上的衣衫单薄且陈旧，沾着泥土，唯有那漆黑的双瞳，亮得能照彻出星空。

尹千煦皱了皱眉，本打算径直路过，那人却恰恰看见了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恭恭敬敬地冲他行了个大礼。

“问尹长老安！”

声音脆脆的，像是林中的鸟儿。

这下尹千煦就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只得上前问道：“你是谁家的弟子，怎么在这儿？”

“回尹长老的话。”出乎他的意料，那孩子似乎并不怕他，“弟子还未曾拜入内门，只是师兄们想历练弟子，派弟子在今夜之前砍完三十堆柴！”

尹千煦不动声色地皱皱眉，这显然是特意刁难，也亏得这小家伙那么任劳任怨。

尹千煦解下披风：“你叫什么。”

“弟子名为荀肃。”

尹千煦一顿，又重新打量起这个孩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费尽心机找的人竟以这种可笑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好在他也没停顿多久，本来仅仅想把披风扔给他，现下却亲自行至荀肃跟前，手一抖，将他裹在了温暖中。

“长老？”荀肃瞪大了眼睛。

平心而论，若是擦去他脸上的脏污，这张脸其实好看得紧。

“不用砍了，披上衣服，赶紧回去。”

尹千煦抬手为他打了个挡雪结界，见那小家伙没反应，也没逗留，抬脚便走。

直到走出几步，身后才响起那个小家伙脆生生的喊声，夹杂着兴奋与激动。

“是！多谢长老！”

拐角处，尹千煦往那边瞥了一眼，望见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在雪地里蹦跳地走。那披风对他而言有些大了，把他整个人都给包了起来。

尹千煦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笑。

小家伙，还挺可爱。

再次见面，便是在次日的傍晚。尹千煦除完邪祟，回到住处和苏阚时，便见到某个小家伙抱着一团披风，端坐在房前的台阶上。

他有些意外，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径直走至荀肃跟前，冷声问：“等多久了。”

许是天寒露重，荀肃有些昏昏欲睡，乍一听到这声音，他猛然惊醒跳起，抬眸望向尹千煦，喊道：“尹长老安！”

尹千煦：“……”

他怀疑这小家伙根本没听他说话。

“我来还长老衣服！已经洗过了！”

尹千煦心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沉默着伸手接过，正准备打发他走，荀肃却又小声道：“长老，弟子有个请求……”

“嗯。”尹千煦折叠好那件披风，随口应道。

本来就是来助他渡劫的，只要不是太过困难的事，他都能答应。

但荀肃却莫名红了脸，他低下头，抿着唇，又偷偷瞥了眼尹千煦，忽地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都响亮了几分。

“求长老收下弟子！”

尹千煦一顿，杏眸冷冷地望向荀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青云宗人人皆知，尹千煦从不收徒。以往但凡有人来找他拜师，他都一律拒绝。

“弟子知道！”荀肃脸涨得通红，却仍旧不愿放弃，“求长老收下弟子！”

“我脾气不好，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好人，你拜我为师，不怕我一个不开心误伤你？”

“长老不会的！你对我这么好！肯定不是坏人！”

尹千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发笑，这性格说好听了是天真，说难听点就是蠢。

但荀肃来之前显然做足了心理准备，怎么也不打算放弃。

“长老！你收下我吧！我以后就对你一个人好！”

少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得有些可笑，但尹千煦就是被这么短短一句话激起了兴趣。他望着那双清澈的双瞳，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道：“进来吧。”

身后，少年激动的欢呼声带着一股魔力，轻而易举地牵动着他勾起嘴角。

从那之后，他座下便多了个名为荀肃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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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垢下凡助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