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时间很紧,故两人没怎么休整便踏上了前往断魄崖的路。考虑到尹千煦刚刚才肃清古曼阁的毒,荀肃本不想让他使用灵力,却拗不过师尊的坚持。
于是……
“师尊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
“要不然师尊乘我的剑吧,别用灵力了。”
“师尊怎么出汗了?别逞强啊。”
“够了……”尹千煦黑着脸,“这些话你已经说过不止十遍了。”
荀肃眨眨眼,闭上嘴不说了。
晚春的风已经有些燥热,带着浓浓的江南气息,直直往人衣领子里灌。
万丈高空,一前一后飞着两个身影,地面的人听“簌簌”两声,抬头望天时却只见两道光划过。
青云宗到骊北城要跨过好几座山峰,先前他们坐马车足足赶了二十多日,此次虽然是御剑,没个几天几夜也很难到达。
荀肃一闭上嘴,空气瞬间就凝固了,尹千煦瞥了眼身旁之人,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心中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你和锦程……似乎……”
他说了一半就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说他们互相看不惯吧,这两人见了面还能对着笑,不像之前吵过架。说不熟悉吧,他们面对对方的表情也不像不认识。
“之前有些矛盾罢了。”措不及防从尹千煦口中听到这个他厌恶的名字,荀肃眸中划过一丝冷光,但随即又浅笑盈盈,“师尊想知道?”
探听人的八卦不是尹千煦所好,先前多问一嘴也不过是难得看到荀肃用这种态度对一个人,一时好奇没忍住。但看目前这个状况,他当即便知道是自己戳了人家伤疤,立刻道:“你若是不愿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很早之前和他打过几架。”
“嗯?”尹千煦略略睁大了杏眼,自己徒弟打架他竟然不知道?
“师尊不必惊讶,那时师尊还没来青云宗。”荀肃笑笑,目光复杂,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早之前的事了,那时我刚被宗主带到宗门,受他照顾多了些,难免惹人非议。”
这下尹千煦倒是不惊讶了,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荀肃却丝毫不在意,仿佛他口中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当时锦程年纪小,心里不平衡也正常,本来只是带着几个弟子口头警告我,几次下来发现没用,就动了手。”
他低垂眸子,难得真正露出脆弱的一面,轻声道:“师尊可还记得那次你问我,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尹千煦听到一半,话题便硬生生跳转,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便答:“嗯,你说是练武不小心割……”
说到这儿,他顿住了,随即缓缓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荀肃,和他眸中的笑意撞了个正着。
霎时,冲天的怒气从心里发酵喷薄,脑中一幕幕快被忘却的记忆纷纷扬扬地脱离了记忆匣子,铺天盖地地把他包围。
除妖受伤的那晚,他给荀肃涂药膏,蓦然发觉他背上竟有大大小小无数的疤,逼问他他也只会答和人切磋不小心伤到的。
刚收他为徒那会儿,总是看到他在夏天也穿着长衫,当时自己还奇怪,谁能料到他是为了遮住臂上的淤青不被发现。
尹千煦眼眶发红,气得手都在抖。
他以为下凡助荀肃渡劫可改变他从小受苦的命运,却不料他终究还是来迟了。
亏他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原来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少年竟在那么小就学会了咽下苦楚,在那么小就被迫成长,而他这个师尊却一无所知。
“没事的,师尊,都过去了。”荀肃许是猜出了尹千煦心中所想,温柔地握上他的手,安慰道,“我早就不疼了,何况在师尊收我之后,锦程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废话!他收了荀肃后就对他百依百顺,护短得不像话,锦程哪还敢来找他麻烦!
“别生气了,笑一个嘛。”见尹千煦还是板着脸,荀肃竟有些后悔把实情说出口。
他轻轻戳了戳尹千煦的脸颊,却让尹千煦受了惊,猛地把头别了过去。
荀肃忍俊不禁,内心软软的像凹下去了一块,忽地听身旁那人闷声道:“下次有这种情况,必须告诉我。”
“好好好。”他赶紧哄着,虽然现在已经没人敢欺负他了,但他依然很乐意让师尊为自己出头。
当初他初来乍到孤身一人,总是打落牙齿混血吞,本以为迟早有一日死于锦程之手,不料竟遇见了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他的出现,是救赎,是渡舟。
如同太阳,照亮他所处的深渊,从此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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