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对抗,结果必是两败俱伤。漠鸢在空中划出幻影,伏羲琴低沉的弦声愈发急切,如同大滴雨点砸落,每一声都含着满满的怒气。
两人便这么僵持着,尹千煦一边维持着结界一边还要分心去抵挡魔族士兵,时不时还要侧身避开伏羲琴传来的余波,可谓是心力憔悴。
但他竟都顶住了,一个人,顶住了千军万马。
喉间涌上血沫,尹千煦咬牙咽了,内脏一阵阵地抽痛,似是被琴声震伤,但他却拼死抵御着,不肯后退一步。
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每逢大战,他便是众人的主心骨,是顶天柱,他绝对不能倒下。
他一倒下,天就塌了,没人会接住他的。
“轰隆隆!”
远方忽地闷雷滚动,尹千煦执剑之手一顿,却恰恰是这一秒,云佼抓住了机会,猛地俯身冲他飞来。尹千煦瞳孔微缩,急速后退,失了平衡。
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魔族大军,而他下方……魔族大军竟已举起了尖刀!
这是要往他身上扎几个窟窿!
尹千煦脸色发白,身子急急落下,正想施个结界挡一下,腰却突然被一只手搂住,他又被带到了半空。
“尹千煦!”
荀肃似乎气得狠了,眼眶都微微发红,但顾念着尹千煦的面子,没把声音放得太大:“你答应我的!”
“这不是有你吗?”尹千煦安抚性地拍了拍荀肃的手,后者不情不愿地将他放开。
尹千煦斩落一只飞上来的人面蛛娘,匆匆问道:“你带的人呢?”
“那儿。”荀肃往方才发出闷雷声的地方瞥了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尹千煦身侧,若看到伺机而动的杂碎,连尸体都不会给他留下。
“师尊!天界来人了!我们有救了!”锦程忽地叫道,望着天边双眼闪闪发亮。
洛木南循声望去,却见天边云层泛金,那上面……竟密密麻麻站着上万人!
不,远远不止!
最前方本该是站着荀肃的,但他心忧尹千煦的安危,任性地丢下天兵不管了,于是领头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荀鸿身上。
他一柄竹扇,看着倒是悠闲,只是那双桃花眼,此刻却满是冰寒。
天兵落地,霎时便和魔军厮杀,一时间,情势逆转!
“撤去结界!全力进攻!若有临阵脱逃者,战后踢出青云宗!”洛木南沉声命令,严肃道。
“是!”
打斗声不绝于耳,尹千煦打着打着,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对,按理说一个宗门出了事,其余宗门应当最快知晓,为什么……”
他抽空瞥了眼下方,却只见到和天兵一起来的素客庄与另一个叫不出名字的门派。
殷算子杀疯了,他挥动着武器,动作疯狂,颇有鱼死网破之势,想必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但另外几个势力强大的宗门,却没有来。
乾九宗暂且不提,许是温竺酒上次的伤还没好。但与洛木南私交甚赌的蔚采言竟然也没带着夜寒宗过来……
“他们应当是被拦住了。”荀肃背对着尹千煦,轩辕剑闪出一道道金光,“师尊没发现,云佼身旁少了几个人吗?”
……
“滚开!”
温竺酒眼眸发狠,剑剑不留情,直直冲着面前的美人刺去。
这些时间过去,他身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听见青云宗的求救信号,便责无旁贷地准备过去营救,谁知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子,营养不良似的脸色泛白,使得一手好幻术,带着那些长翅膀的恶心玩意儿,竟将他乾九宗大半弟子都幻晕了过去。
不过温竺酒可从不懂何为怜香惜玉,他该杀便杀,该刺便刺,即便自己受伤,也撑死不说。
他打架的观念只有一个——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唔!”血娃娃被一剑刺穿小腹,她用手握住剑刃,不让它刺得更深,抬眸望向那个眉眼凌厉的男人时,却忽地笑了。
“温竺酒。”她眸中带着足足的讽刺,手心愈发用力,鲜血顺着滴在了地上,“时隔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狠。”
温竺酒皱皱眉,将剑拔了:“妖言惑众!”
血娃娃被这一动静激得又是一阵闷哼,她瘫倒在地,望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艰难地喘着气。
风袭剑被高高举起,温竺酒正准备一剑刺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弟子的喊声。
“宗主!”
正是当初那个去青云宗求尹千煦的瘦竹竿。
他气喘吁吁,但眸子闪闪发亮:“人面蛛娘与魔族士兵都已经被我们杀完了!一个不剩!弟子们都已经往这儿集结了!”
“嗯。”温竺酒淡淡应了,似乎这于他而言是没有意外的结局。
望见血娃娃不可置信的眼神,温竺酒只是冷笑道:“别看了,你这次死定了。”
“呵。”血娃娃似是丧了所有力气般,连挣扎都省了,她眼眸不知为何凝起一丝恨,细看还带着一丝悲恸,泪光点点,“你杀了我吧,反正十年前,我早该死在你的剑下了。”
风袭剑一顿,温竺酒的手抖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那张脸,突然感觉有些熟悉,看到最后,他竟收回风袭剑,揪住了血娃娃的衣襟。
十年前……不,不可能,不会是她,她明明早就……
“你到底是谁!”
温竺酒神色越发疯狂,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撕开血娃娃的衣领,措不及防看到她胸口那颗痣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宗主!你怎么了!别被这妖女迷惑!”瘦竹竿焦急地喊道,身后的弟子亦心中焦虑。
“温宗主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血娃娃一字一顿道,望着温竺酒失神的模样,心中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
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声音忽地放大,像是刻意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神色都因此微微扭曲:“我就是十年前被你抛下的人!就是那个你口中十恶不赦的魔族!就是你们乾九宗的禁忌!”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良久,温竺酒才颤着声音道:“楚蓉,你……你竟还没死。”
“是啊,我没死,祸害遗千年嘛。”血娃娃盯着温竺酒的双眸,忽地娇声笑道,“是不是很惊讶?当年你始乱终弃,把我定在耻辱柱上的时候,让我滚钉床,害得我终身都要一步一血的时候,没想过我会活着来找你吧?”
“妖女!你瞎说什么!”瘦竹竿气得脸都要青了,“分明是你隐瞒身份在先!何况我们宗主只是将你逐出乾九宗!何时对你做过这种事!”
温竺酒沉默不语,血娃娃见状更是放声大笑,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几乎快接近癫狂:“他是这么和你们说的?温竺酒,你为了维护你的名利还真是不择手段!我早该想到的!你哪会在乎什么情意,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不可能!”瘦竹竿斩钉截铁,复又对着后面切切私语的弟子吼道,“你们吵什么!宗主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明白吗!”
“是我干的。”温竺酒起身,握紧了拳,明明声音是颤抖的,眼神却比冰还要寒,“魔族杀我父母,屠我宗门弟子,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温竺酒!”血娃娃尖声叫道,不顾小腹的伤口往他身上扑去,“你的父母是我杀的吗!乾九宗的弟子是我屠的吗!凭什么旁人作的孽!要我来付出代价!”
眼见血娃娃鱼死网破的模样,温竺酒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握紧了腰间的风袭剑,随时准备将其拔出。
可血娃娃却只是抱住了她。
一个遍体鳞伤、爱他入骨、恨他入髓、绝望到极致的女子抱住了他。
温竺酒没有推开,下一秒,血娃娃抽出了别在他腰侧的风袭剑,没有犹豫地,一刺而下。
剑穿过了温竺酒,亦穿透了她的心脏。
“宗主!”瘦竹竿失声叫道。
身后传来一片嘈杂,可温竺酒什么也听不见了。心口一阵冰凉,他指尖动了动,续上最后一点力气,反抱住血娃娃,也是他昔日的爱人,楚蓉。
耳畔传来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除去恨意,更多的是快感和释然。
“温竺酒,你陪我下地狱吧。”
周围很静,唯有拥住的那副身躯是暖的。那一刻,他脑中忽地闪过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幅画面。
那是个白雪皑皑的冬日,有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笑容明媚,为他递上一个暖炉。
“公子,天寒地冻的,用这手炉暖暖身子吧。”
他接过了它。
于是,那暖炉暖了他半生。
……
“哎呀呀~蔚宗主竟然破了我的毒粉蝶阵,不愧是夜寒宗宗主,好生厉害呢~”
古曼阁皮笑肉不笑地飞出一根银针,恰恰扎中一个弟子的右眼,下一秒,那弟子便撕心裂肺地叫起来,随后被人面蛛娘一口咬断了脖子。
蔚采言捂着左肩,不住地喘着气,有些力不从心。
她和古曼阁都擅疗愈不擅攻击,但古曼阁有人面蛛娘与魔族士兵帮忙,她就没这么好运了。
“蔚宗主~左肩动不了了吧?”古曼阁状似随意地戏谑道,眸子却阴森森的,细看还带着一丝恨意,“是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又发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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