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的住所坐属玫瑰星系棘叶星，今年升入大一。
在她的记忆里，头天上午考完最后一门科目，下午通知书和成绩就发送到了智能手环。教育院的AI在邮件中人里人气地恭贺一番，叽里呱啦地宣布她升入高等教育A院精神科，随即弹出两个选项让她确认是否入学。
闻一看着心仪的院校和专业吐出一口气，笑着点击确认入学，交了学费。当天，无人机就把通知书等一系列入学材料配送到了家门口，闻一配合着扫虹膜，接过薄薄的压缩包裹，拆开就得到了摞起来等人高的史诗级入学必读书目。闻一不笑了，升学的喜悦原地消失一半。
鬼才看。
鉴于闻一是那种晚上9点还没睡觉就会灵魂离体、困得惊人、健康耳钉嗡嗡提示您心脏疑似早搏房颤的人类品种，在为了升学考试幸苦熬夜许久后，闻某人咚地以头抢床转瞬即睡，光速开启高质量报复性人类休眠行动——补觉；一补，就是一个月——俗称冬眠。
冬眠的第一月零一日到了，睡意沉沉，又是小朋友们平凡而幸福的一天——才怪。
一觉醒来，闻一脑海里面像是电脑蓝屏死机，不受控制地往外蹦弹窗，她的记忆一幕幕地蹦了出来，短短的一瞬，像是把前十九年的人生重过了一遍。
因为呼吸不畅，她竭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
弹完自己的记忆，就开始乱蹦一些没来由的事，像是被人把思想强行塞进了脑子里，什么进化、异种、灵气云云，只有稀疏的画面和残缺的语句，中间穿插着断片似的大量空白。
蹦完了。
她瞪大眼睛双手一撑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总是会梦见光怪陆离的东西，这也是她选择学习精神科的原因之一，这怪异的一切被她暂时定义为一场梦。为了防止遗忘，她习惯性地把刚刚的事记录在离线的记事屏。
这是梦吗？
她甩甩脑袋下床，出了房门，一片熟悉的黑白家具。
空荡。
她胸口有些发闷，鼻腔涌上一股酸涩，她有些茫然地停顿几秒，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月经要到了吗？她想。然后只下意识忽略掉莫名的情绪，循着记忆去做早饭。
捣鼓一会儿，她端着碗碟走向餐桌。餐桌是纯黑的，防脏，椅子也是配套的，不过垫了智能坐垫，坐久了就会狂锤她的大腿和屁股，迫使她站会儿。闻一拿起牛奶啜饮一口，拉开椅子，琢磨着要不要给桌布坐垫换成星空主题的。
椅子上卧了团火红的东西！
那个瞬间，闻一脑子炸烟花似的炸出来狼牙星系智网入侵、北冷星系变异动物袭击、月廊星系狂教徒献祭等等一连串家喻户晓的恐怖事件。
她的肾上腺素狂飙，堪比动脉被人剌了一刀，飞人般刺溜一下蹿出八米远。她将一滴未撒的盛着牛奶的杯子轻轻放在手边的柜子上，心脏扑通狂跳。深呼吸。操起一只水果刀和一只保温杯，她轻手轻脚凑过去。做了一秒的心理建设之后，只见她用脚刺啦一声勾出椅子，双手一刺一砸直直地打下去。那毛毛的东西猝不及防被勾出来，正没半点警惕心地打着哈欠，看见闻一的架势，它瞳孔地震。
下一秒，水果刀直直地刺进坐垫里，保温杯也敲了个空，那红毛原地消失了。
吔？
闻一惊呆了，她终于还是确诊精神病出现幻视症状了吗？
我疯了？？
她闭上眼又睁开，椅子还是空无一物，她按在通讯器上决定调监控。
咔擦咔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一看，一只狐狸正趴在桌子上吃她的煎蛋。
噢，一只狐狸啊。
回过神时她已经又蹦出八米远了。她的大脑还出于困惑本能试图填充了一下中间的逻辑：动物园养的狐狸越狱闯入我家，会闪现，爱吃煎蛋。
逻辑链炸了吧？
嘻嘻。
自我保护机制已经开始制造冷笑话了，她悲观地想。闻一和狐狸对视着，她默默和狐狸拉开距离，准备到门口按下物业报警器。狐狸几口吃完煎蛋，歪着头眯起眼看她。
“过来。”
一个声音在闻一的脑海中响起。
这只狐狸会说话，难道附近有什么生物实验室泄露了？话说这算什么鬼研究方向，往营养液里加牙膏？
“过来，好饿，我要吃肉。”
吃什么肉？人肉不能辅助语言学习吧。一些不妙的联想在房间里飘荡着，像是将落未落的雷暴乌云。闻一警惕地后退着。
“不是吃你，你给我做饭。”狐狸似乎也意识到话里的歧义，有些烦躁地甩起蓬松漂亮的大红尾巴。
谁信？闻一假意和狐狸搭几声腔，这会子功夫终于退到门口。她用身体挡在墙边，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地摸向门边的报警器。
“可恶。”狐狸眯起眼，冷不丁地打断了她浮于表面的恐惧慌张。
闻一预感到什么，立马去按报警器。但下一秒，似乎有什么穿过她的身体先于她的手触及了报警器，一声嗡鸣之后有黑烟从机器中冒出来，屏幕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她愕然地回头看向餐桌，正正和狐狸对上视线。
“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我想，刚刚就不只是冲着报警器去了，冷静了吗？”狐狸抬起尖尖的吻部，一双剔透的眼在这个角度下颇为高傲轻蔑。
它的脑袋轻轻一撇，指使道：“给我做饭去。”
闻一咽了口水，谨小慎微地看看还在冒黑烟的报警器，犹豫再三，还是弱弱发问：“你把电线烧了还是把内部器件气化了，这个气体有毒没有，后续这个装置会不会爆炸？”
狐狸不耐烦地亮出爪子磨了磨，餐桌发出难以忍受的刺啦声，一双眼幽幽地看着她。
闻一无奈，只好把这面墙的电断掉，开启换风模式。她端起牛奶一口气喝完，怀着逃避不如面对的心态走近餐桌，询问狐狸想要吃什么。
谁知她一走近，狐狸本能便懒懒地用尾巴勾她的手表示亲近，闻一从小就养过猫狗鸡鸭鱼鸟仓鼠各种宠物，摸习惯了，顺着毛茸茸的狐尾抬手就撸了一把狐狸毛。
空气登时变成流体胶，尴尬流动凝固成一人一狐的形状。两个生命在此刻达成了跨物种的共鸣——想把某些不听话的丢人身体部位砍了。
狐狸瞳孔地震，背毛微微炸起，强作若无其事地收回尾巴，它揣起手背对着闻一，沉声说：“培根煎蛋。”
闻一还在头皮发麻，闻言点了点头，意识到狐狸看不见才“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不得不说，手感不错，嘶——别想了。
只挑出嫩嫩的蛋清和均匀不搀脆骨的培根吃掉之后，魇足的小狐狸好像从灭世制造机归于正常，趁着它好心情，闻一努力委婉着试探起来。
“额...你是狐狸精吗？还是什么东西，你潜…嗯，进入我家有什么目的吗？我…“
狐狸刚听到她开口时，耳尖晃了晃，仰起头听她的话，刚听完第一句就非常生动地无语住了，它憋气继续听了两句，试图压住不耐烦的火气，未果。
它带着和全世界同归于尽的平静，用说唱的速度清晰地打断她：“我就是你。精神力拟态的你。动物化的你。神经病，真烦。”
哟，很有节奏感，这小东西可以转行当rapper，前途不可限量。
闻一淡定点头表示听到了。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家监控，发现这玩意在半夜十二点突然凭空出现在她家。
什么精神力拟态，真不是她大脑病变产生的幻想吗？
闻一深呼吸，决定停止逃避面对现实。
毛茸茸拥有生气的权力，那么可爱，难哄点也正常！她戴上友善的表情看向狐狸，说：
“你的皮毛像绸缎一样，火红火红的，保养的真好。”
狐狸别扭地背对着她，轻轻抖动耳朵。
“好蓬松的尾巴，云朵舒芙蕾都没你有吸引力。”
狐狸优雅地梳理着皮毛。
“你…”
狐狸侧头梳理背毛，勾起头看她，冷不丁道：
“你想搞清楚精神力是什么东西？”
套近乎失败。
“不用套近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听到这句话闻一下意识屏息放空大脑，一边如此一边谨慎发问：“真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感知你的四周，建立连结。”似乎又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狐狸怪里怪气地嗤笑一声，说完这句，狐狸就又不搭理人了。
闻一本性上的确是个没耐性的家伙，只不过在社会化的越来越好，愈发会遮掩。这个小狐狸更加情绪化也更加真实，如果这它说的是真的，它就是我，那么某种程度上，这似乎是更加幼态外露的“我”。闻一眯起眼睛，不知不觉间同狐狸的表情相似起来。
刚刚它用来摧毁报警器的手段就是所谓的“精神力”吗？
她思考着狐狸的话，闭上眼睛试图进入冥想的状态，回想着闭眼前狐狸在的位置去感受狐狸的存在，她感觉自己好像轻松脱离了自己原本的存在，身边似乎有许多远远近近颜色各异浓淡不一的虚影。
随着她沉心专注，那些虚影凝实了一些。向上，向下，无垠的黑暗延申着吞噬一切，生命的光亮却闪烁着，摇曳着可能和希望。
像是站在浩瀚宇宙里的俯瞰星轨运转，团团星云以人类无法领悟的规则来去，又如同深海里散布着的散发各类光亮的水母，自由地伸展，顺着洋流吐息。
置身在此，渺小和浩瀚在此时将她摄住，像是一只蝴蝶标本，被钉死在此刻此间。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刚起床时脑中的古怪记忆，那时残缺一闪而过的画面现在却清晰起来，像是被擦去了污痕，有一种奇异感受引导着她自如地伸展着自己的精神体。
[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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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波澜将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