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孙，”姬闰握住她的手，“你告诉我，你想待在魔族吗？”

杨戬发现天色莫名转黑，天际之间风云变幻，出言提醒，“现在魔族诸妖出动，闹这么大动静，天庭不会不知道，李小娘子就算离开天魔宫，也不能留在凡间了。”

姬闰坚定地注视李庆孙的双眼，“你不用管别的，听从自己内心所愿，若要留下，我便请魔君莫要追究；若想回瑶池，我亦会想法子在王母娘娘面前保你；若愿意在凡间过平淡的生活，我也绝不阻拦。”

李庆孙没想到自个儿与姬闰初识没多久，她竟乐意用魔君给的信物来换自己自由，感动得无以复加，又明白自己的决定极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心念左右摇摆，终是不敢再留在魔族。“我不想留在魔族，还是同你一起回天吧！”

“好。”姬闰一口答应，又对罗睺道，“魔君都听见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还请魔君放我们离去。”

“可以，”罗睺并未废话，指骨在掌心化成一缕青烟散去，“我们撤。”

“魔君，”姬闰叫住罗睺，“当时本就是无心插柳，况且，如果我知道你的身份，未必会救。魔君两次手下留情，该记恩的应该是我。”

“用不着，”罗睺冷酷地道：“反正不会有第三次了。”

“好险，”等魔族离去，李庆孙松了口气，“魔君仿佛很看重姬闰你。”

姬闰轻轻摇头，“我总觉得里头有什么蹊跷。”

“他是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又看到杨戬和孟章在，一会儿再惊动天庭派神仙相助，魔族未必讨得到便宜。”羿解释完，说起另一件事，“我就不同你们回去了，别说见过我。”

“你想去找大王子？”孟章还是不放心羿，万一与离朱碰上，新仇旧怨，画面会如何他都不敢想，“咱们一起，毕竟只有我知道他在哪里。”

姬闰忙说：“神君也不回去，这不好吧！”

“等此间事了，我会向昊天上帝请罪的。”

杨戬笑了笑，拦住想要再劝的姬闰，对孟章道：“陛下那里，我会搞定，你安心便是。”

“孟章真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杨戬带着姬闰、李庆孙回到天上，一踏入天门便问：“要不要先去见陛下？”

姬闰心虚地直摇头，“还是能晚一刻是一刻吧！”

没料想昊天上帝早派了仙侍来请，只能无奈地往陶养殿去。

谁知到了殿门口又被拦住了，“陛下敕令，命九公主在殿外罚跪自省，只请真君觐见。”

姬闰很自觉地跪了，李庆孙犹豫了下，也跟着跪在边上。

杨戬看了看二人，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云坚正坐在殿中看奏章，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杨戬行礼一般，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杨戬耐心地等了两刻钟，见昊天上帝没有丝毫要理睬自己的意思，干脆自顾自起身，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不一会儿，他又对着一边当值的小仙女招招手，“劳烦替杨戬拿壶酒喝。”

那小仙女惊呆了，不管多有脾气的神仙，对着昊天上帝都是恭恭敬敬，从没见过有神仙在陛下这儿反客为主的，只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陛下。

“还敢讨朕的酒喝，”云坚终于发话，“信不信朕把你贬下凡间当个酒鬼。”

“小神知罪。”杨戬情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站起来拱手，放低了姿态道：“姬闰是小神带下凡的，陛下要怪就怪杨戬。”

“我管教自个儿的徒弟，天经地义，轮不到外人置喙，”昊天上帝板着脸，冷漠地道：“至于你，我做甚怪你啊，你又不是我徒弟，玉鼎真人管不好你，犯了天条自去找普化天尊领罚。”

“杨戬早已出师，我犯错干师父何事。”杨戬觉得云坚阴阳怪气得十分好笑，不过姬闰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实质的处罚了，便说起另一件事，“孟章想在下界继续追踪魔族动向，还请陛下恕他先斩后奏之罪。”

云坚笑中带嘲，“先斩后奏？说得好像朕一定会同意似的。”

“事关魔族，陛下难道不同意？岂非让人说我天庭怕了魔族！而且小神发现，孟章应该也是之前说的，能斗转星移的八位神仙之一。”

“哦？”云坚来了兴趣，“可有什么凭据？”

“首先他是四灵之一，法力不错，其次，当年天帝九子陨落，他能保住大王子分身令其转世，这连天后都未能做到。”杨戬把孟章救大王子的事情掐头去尾、简明扼要地说了，反正大王子迟早要现身，此事根本瞒不住。

云坚听得很认真，“孟章隐于凡间多年，原来是在找寻大王子分身啊！这大王子运气倒蛮不错的。”

“陛下会不会忌惮大王子？”

“你在试探朕？”云坚笑笑，“那小子还嫩着呢，就凭他犯的事儿，想重回仙班都难。孟章要助他，朕不干涉。”

杨戬觉得云坚也太好说话了些，赶忙作揖，“谢陛下。”

“先别忙着谢，”云坚板下脸来，“朕警告你杨戬，你要搞什么小动作后果自负，只别扯上闰儿。”

“小神谨记，这就去找普化天尊领罚。”

“把闰儿叫进来吧！那李庆孙，让她回瑶池见西王母。”

姬闰见杨戬出来，担忧地问道：“表兄，师父没为难你吧？”

“没事儿，”杨戬把她拉起来，“我原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多余了，你师父真的很疼你。进去吧！”又对李庆孙道：“陛下的意思，倘若西王母愿意留下你，他自然没意见。”

姬闰眼珠子一转，对杨戬道：“那你去瞧瞧令徵姊姊，顺便请她帮忙说个情呗。”

“人小鬼大。”杨戬没直接应允，但想到黄令徵，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姬闰一步一挪进了后殿，云坚一看到她便道：“舍得回来了？”

“弟子知错了，师父。”姬闰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云坚嗤笑，“行了别跪了，坐为师身边来。”

姬闰这才歉意一笑，乖乖巧巧地侧坐到云坚边上。

“说说，你对魔族有什么看法？”

姬闰没想到云坚居然首先问的是这个，认真答道：“弟子以为，魔君挺矛盾的，他送我指骨是知恩图报，答应放人是信守诺言，但同时，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此外，上回阴界鬼气泄露定与魔君有关，想来别有所图。对了，他长了两张脸，一张男子脸极丑，一张女子脸却极美，是否也意味着他存在正邪两面？”

“魔族的其他人或许还有正义的那面，可你别忘了，他是魔君，曾经多少神仙、凡人，甚至反对他的妖怪死在他手上。邪就是邪，这一点你别抱有任何幻想。”

姬闰内心颇不认同，嘴上仍是应了，“弟子明白。”

“你呀！”云坚了解姬闰表面温顺，实则十分固执，“太过善良未必是好事。”

姬闰正要再说，颛和径直走进来，“师父，弟子打听了，普化天尊判二郎神杖责五百。”

“五百！”姬闰惊得几乎跳起来，顾不得同颛和见礼，只屈膝对云坚求道：“全是弟子的错，要打就打我吧！”

“别说五百杖，哪怕五千杖他也受得住，换了你，你受得住吗？”

“师父。”姬闰弱弱地唤了声，“不会是师父故意安排的吧？”

“他先前在雷部闹出许多动静，真当天尊好糊弄吗？”云坚没好气地说：“是该让他长长记性。”

从陶养殿退出来，姬闰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拖着颛和去了神霄府。普化天尊高坐台上，两边雷部诸神齐聚，底下的天兵尚在对杨戬行刑。木板一下一下重重打在杨戬脊背，姬闰头回见这场面，整个人心惊肉跳的，好在杨戬面色平静，一声未吭，仿佛未在受刑一般。

颛和拽拽她，二人向天尊及众神行过礼。商羊笑眯眯地道：“呦，两位公主都来观刑，可是怕雷部放纵？这你们放心好了，天尊铁面无私，实乃三界楷模。”

“私离天界是姬闰之过，真君只是为了找回小仙才……”姬闰话还未说完，便被普化天尊打断了。

“九公主，本尊已然查明，杨戬下凡在先，走得是北天门，而你与青龙神君一同走得中天门。你当知晓，在九重天上，无论什么身份，都得受天规约束，概莫能外。”

姬闰抿了抿唇，“如此，小仙当与真君同罪。”

“九公主入天庭未满半载，初次犯错，当罪减三等；假如再犯，罪减二等；三犯者，罪减一等。你又带回罪仙李庆孙，可以免罚。”

“李庆孙不是靠我一人带回来的。”

商羊接口道：“依照天律，私下凡间，杖八百，天尊给他减了三百杖，够仁慈了。”

颛和轻咳了声，“天尊公正严谨，小仙等并无质疑。”

五百杖打完，二人忙去扶杨戬，姬闰见他只是额头微微出汗，站得很稳，没有丝毫摇晃，心中倾佩。

她们送杨戬回到周南殿，黄令徵和李庆孙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