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松生的生长期和普通婴儿差不多，不过哪怕就算是野史也没有记载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

所以，一岁的时候谷劲没有如愿听见谷松生说话，只是他表现出拒绝，不要太子抱了。

他可以自己走，跟着太子走，也不要抱。

太子为此失落了一阵，弟弟还这么小，就已经懂得拒绝了，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企图诱哄弟弟往他怀里钻了。

谷劲真是看一次抽一次嘴角。

太子半蹲着：“阿生，真的不要抱抱嘛？一个人走很累的哦，哥哥抱着你好不好呀？”

“你看哥哥多有力气，每日还换新的衣裳。”

太子展示自己的时候，还是很有仪态的，优雅和礼仪，仿佛是天生刻进骨子里的，哪怕他做出一些不太雅观的动作，也只会显得他有种特别的雅致。

谷劲每见一回都要感叹一次，真是天生的贵族。

只不过，哪怕太子再卖力推销自己，小小的谷松生依旧是……摇头。

太子一阵心伤：“弟弟才被哥哥带了一年零五天两个时辰就已经不要哥哥了，以后那不是更不要哥哥了？”

这般作态看得谷松生都停顿了一瞬，然后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拍拍太子的肩，以示安慰。谷劲怀疑谷松生其实想放头上的，只是手太短，只能放肩头。

太子就在这一刻已经不难过了，高兴得不得了：“阿生这么早就知道安慰哥哥了！哥哥没白带你呀！”

从这方面来说，谷劲觉得，太子还挺好哄的……

嗯，一下拍肩就哄好了，怎么不算好哄呢。

结果就是谷松生一个小孩独自往前走了。

太子：“……”这是嫌弃吧，是吧，是吧。

谷劲：……噗。

对不起，他不想笑的，实在是忍不住。

太子哀怨：“阿生……”

谷松生头也没回，甚至比之前走的步子都快了一些。

“阿生莫不是嫌弃哥哥了？”

谷松生走得又快了一点。

太子：“……”确定了，弟弟在嫌弃他。

谷劲：怎么没人说谷松生小时候这么有意思？

他在一边憋笑，太子的眼刀就飞过来了，谷劲顿住：“兄长放心，劲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

太子正衣冠，颇有威仪的：“嗯，三弟甚是明孤心。”

然后悄悄的加快了步伐，赶上了本就没走多远的谷松生。

循循教诲：“阿生切记，做人不要太三弟，言行不一。”

谷劲：“……”这就有点过分了，明明是你自己暗示的。

太子继续教诲：“做人应当向哥哥看齐，言行一致才是君子风范。”

谷劲：“……”6，太子你是懂拉踩的。

除了谷松生没给多少反应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其实，谷松生的反应不是很意外，他都不一定听得懂太子在说什么。

谷劲在之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又一次私底下撞见谷松生小声念着什么，走得近了才听见——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字正腔圆，吐字清晰。

谷劲都惊了！

谷松生竟然会说话？！他一直没有开口过，现在一张嘴就是一句古文。

下一秒他就对上了谷松生的眼，清晰的映着他的脸，明亮清透。

……这就是来自祖宗的血脉压制吗？

谷劲莫名有种做错事的小孩心理，惴惴不安。

谷松生很平静的喊他一声：“三哥。”

谷劲：！！！！

卧槽，谷松生喊三哥了！！！值了值了！这辈子值了！

这个两字就像是有一种特殊的安抚魔力，谷劲激动过后，平静了一会：“……哎、哎。”

谷松生看了一会，才道：“三哥不必……惶恐？”

其实，他也不懂三哥为什么总是这副神情，包括他出生不久被抱也是，看了一眼就慌了。

谷劲脚还有点漂浮：“不……不是惶恐，我那是、我那是……”可是这种心情又怎么是三两句能够说清的？

“……唉你就认为是惶恐吧。”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谷松生明白了一点，话题是不能在三哥手中了，不然只会这样，“三哥有很多疑惑。”

这回好点了，谷劲没那么紧张了：“我、我刚才是不是不该出现？大家都不知道你会说话，现在我知道了。”

谷松生没想过一直瞒着：“没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任何人？所有人都觉得你不会说话，陛下他们都不知道。”谷劲实在是好奇这个问题。

“听你这么说，看起来不是一日两日了。”

“之前吐字模糊，音不准，需多加练习。”谷松生能够发音说话的那天，小小声的嘀咕过几个字，发现他说的话和旁人有些许不同，自此就开始观察他们的说话方式和音准。

“这件事，宫人都知晓，我让他们先不要与父皇母后提。”

所以，其实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是他提前叮嘱过了。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不说话的原因？”谷劲恍恍惚惚，压根不是别的，也不是为了装神秘，单纯就是说话发音不标准，谷松生不想说话。

“那现在……你怎么想的？还要继续瞒着？”

“三哥今日没发现，明日我也该告知母后父皇及兄长了。”谷松生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些日子的练习已经足够，前几日已经能够准确的说出一个字一句话了。

谷劲：“哦，所以我今天发不发现意义都不大。”嗐，白高兴了。

还以为终于发现谷松生的小秘密了，结果人家就没瞒着，他也不是第一个发现的。

谷劲叹气：“我还以为……”

“对了，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的？”

谷松生：“半年前。”

谷劲沉默了，何止不是第一个发现的，都是半年后发现的了，这也……发现得太晚了吧。

他有点怀疑人生。

这一年里不说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也有七八成时间待在一起，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过？

难道真的是他太迟钝了？

“那时我提醒过三哥。”谷松生似乎能够看懂谷劲的疑惑，出声解答，“……只是，三哥毫无察觉。”

谷劲一愣：“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谷松生慢慢叙述当天场景。

“那日落雪，宫人洒扫，三哥说了一句‘太冷了，让我抱抱’还说‘这么冷就先不冷着松生了’，宫人将手炉与三哥暖手，我应了一声嗯。”

“只是那时，我只能说一个字，两个字。”

“不止一次，我都曾应过三哥，只是三哥仍然没有察觉。”

所以后来，就没有提醒过了，三哥注意不到，不如等他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再和三哥说话。

谷劲试图总结：“……所以是我瞎了。”愣是啥都没发现。

其实，谷劲都快忘了那时场景了，现在有了谷松生的还原，也想起了七七八八：“那时……我还以为你太冷了，事后也以为你不舒服，就没想过你是提醒我。”

现在想想，事实和想象离了十万八千里。

谷松生愣了一下，所以原来不是没察觉，是理解错了。

谷劲也跟着沉默，是的，事实就是这么离谱。

“……不过，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做了什么？”

这记忆力绝了好吗！别说半年了，半个月前的他都能忘！甚至如果是一些小事，昨天发生的，今天可能也不记得。

谷松生：“自出生起，所见所闻都未曾忘却。”

谷劲：！

卧槽！记载没提啊！谷松生记忆力这么好的吗？！

这回，他终于有了谷松生不一般的感觉，之前谷松生也懂事和懂得一些话的意思，和现在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这是第一次直面谷松生。

“那你刚才念的物有……事有……也是听来的？”

他也不能一下子就记得才发现的一句话，哪怕他读书读过，这会也忘了一些。

他还是干实事的，对于背诵是有些头疼，一些名篇能够朗朗上口，非名篇就不一定了。

谷松生提醒：“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这是哥哥与朝臣议事时，听到的。”

“你这记忆力也太好了，”谷劲感叹，“我要是有这个记忆力不愁背书了，想当初我最头痛的就是背了。”

记忆力三个字，谷松生是不理解的，但是记忆两个字他是知道的，结合三哥说的这句话，指的就是他记性好。

不过……

“这些不需要背，理解就可以。”

谷劲对上了清透的眼，直觉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理解了，就记住了？

谷松生：“是的。”

谷劲默默的转过身，谢邀，他不行，理解归理解，他也要死记硬背。

谷松生疑惑，三哥这是怎么了？

从能够记住所见所闻开始，他就在理解他们说的话，到了现在已经成了一种自然的习惯。

谷劲默泪，还要坚强微笑：“我突然觉得，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尤其是面对传奇的时候，这种差距格外明显。

才一岁多，就记忆力超群了，还有自己的理解，不像他，一岁的时候还在阿巴阿巴，噫噫呜呜。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出自《大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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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界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