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松生一直都在汲取书中知识，休闲时候还可以一心几用，一边复习一边理解，还尝试运用，同时不忘比划招式。

这是按照剑谱图的招式比划的，力求每一招都做到一致，练习的途中也会有新的灵感，他会在脑海里演化，修改，最后演练出来。

日复一日。

到三岁时，正好是开蒙。

官服下是枯瘦的身躯，面容抖擞精神，发须灰白的太傅，端正衣冠，双眼明亮，神情严肃。

他站在谷松生面前，从容萧萧：“十九皇子殿下，陛下特地让臣为殿下开蒙。”

“臣姓谢，名清，今五十有六。”他这么介绍自己，又缓缓道，“听闻殿下从前爱看各种书籍，不知殿下喜爱何种种类的书？”

谢太傅说起话来，不严肃，反而有种娓娓道来的舒适感。

早在来之前，他就做了功课，知道陛下让他教授十九皇子。谢太傅教过的皇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就连陛下的功课，他也教过。

谷松生慢慢把看过的书籍一一列举而出，多到谢太傅都听了一刻钟不止，他凝眸，随意抽取了一本书里的内容考一考，有时候这里一段，那里一句，谷松生都能对答如流。

可以说，基本的意思都懂。

一番考校下来，谢太傅对谷松生的水平已经有了大概了解，第一堂课就是从考校中度过的，下课后，他径直找了陛下。

皇帝好奇：“太傅怎么突然来找朕，不是才去教松生吗，莫非松生有什么情况？”

这点皇帝还是比较关心的，毕竟松生是他最爱的小儿子。

“十九殿下生来聪慧，不需像其他孩童开蒙，已经胜过他们，”谢太傅实事求是，“甚至已经可以入学与正在学习的殿下门一较高下。”

皇帝眉眼间是不掩饰的高兴，嘴上还是说着，“哦，当真？太傅这岂不是说明朕生了一个优秀的皇儿？小小年纪就已经领先大部分人了。”

这副虚伪的面容被谢太傅看在眼里，他贴心的没有拆穿：“陛下可以这么认为。”

“哦哦，”皇帝按耐住激动，“太傅还是再教授教授松生，毕竟他还小，就不去刺激其他人了。”

这不就是在说，你多教点，争取让朕的皇儿入学时一鸣惊人吗？

谢太傅看着皇帝，很明显，陛下就是这个意思。

甚至一定会在十九皇子入学后大肆声张天资聪慧之事，争取在大臣里好好夸耀，他有个多么多么优秀的皇子。

君臣相处多年，陛下这点小心思不是多难猜，只是这种事真的没必要到处夸耀的，但是陛下就是格外热衷。

谢太傅沉默了一会，算了，陛下除了这点爱好以外，还算是个明君，况且十九殿下也是一个可塑之才，精心雕琢必定是要放光的。

谢太傅就这么把自己安抚住了，接受了陛下的暗示。

第二天谷松生又见到了谢太傅，汇报了一下新看的书籍，并且把疑惑的地方拿来请教。

这些疑惑谢太傅还是能解答的，并且很欣慰十九殿下的学习进步。

直到，解答了半个月以后，谢太傅陡然发现，依照他的学识好像已经不能够马上答出来了，都要思考一下了。

谢太傅顿时肃然，他懈怠了。

于是，当日下朝，回府的谢太傅拿起了书卷，他要勤奋学习。

一连好几日，他都往书房扎了进去。

谢太傅夫人都愣住了：“夫君这是为何突然奋发了？”

都已经这个年纪就不用如此刻苦了吧？还是安享晚年吧。

她悉心劝慰：“咱们子孙都出息了，夫君不必在一心读书了，休息休息，注意身子。”

谢太傅拿着翻了一半的书，眉目间全是认真：“我忽然发现，人不能停止学习，学海无涯，需得日日勤勉。”

谢太傅夫人：？

怎么突然间如此严肃认真了？这不像夫君的性子啊。依稀记得夫君只是面上严肃，私底下并不的人，怎么变了？

“可……”

谢太傅阻止了她：“夫人不要劝我了，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如从前一样刻苦读书了。”

翌日，又精神抖擞的走向了十九殿下的课室。

谷松生照例汇报学习进度，再提出问题，谢太傅从容解答，并且道：“切不可松懈，殿下如今知之甚少，”

谷松生深以为然：“松生也以为知之甚少，还有许多不解的，太傅说的是，松生必定不会松懈的。”

“很好。”谢太傅波澜不惊的说着，课后，再疯狂补课学习。

他夫人瞧着自己夫君日复一日的忙碌学习，觉着有些不对了，这怎么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一刻也不能松懈？

可是，到底是什么在追赶夫君呢，让夫君如此迫切的学习？

谢太傅夫人迷茫了。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了。

后来谢太傅兴致起了，开始考校子孙，结果大儿子答的还好，二儿子磕磕绊绊，小孙子还不知所以，大孙子勉强答的出来一点，再考察的偏一点他们集体都不知道了。

自此，谢太傅看他们哪哪都不满意了。

“怎么能如此松懈？！”

大小儿子被训得不敢说话，心中委屈，都学了那么多年了，忘了不是也正常吗？

谢太傅看往日最满意的大儿子也不满意了：“就知道顾着你的那些闲事，书读了都忘了！今天开始，必须拿出一个半个时辰来温故知新。”

大儿子：“可是爹这些都——”

“都什么都？”谢太傅横眉冷对，“别以为学了不用到就不用温习了！还是说你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大儿子一怂：“不敢不敢，儿子学就是了。”

一看大哥萎了，二儿子也萎了，立马保证：“儿子一定像大哥那样。”

谢太傅这才勉强满意一点：“行了，你们去吧。”

大儿子二儿子立马溜了，两人还不解怎么今天爹这么气不顺，还考校起了他们功课？

谢太傅夫人顺气：“这是怎么了？今天这么看不惯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是这个性子，都这么多年过来了。”

谢太傅：“还不是因为对比太明显了，我看这两个逆子不顺眼了。”

谢太傅夫人：“不是昨日才说他们是孝顺好儿子吗，怎么今天就逆子了？”转变的也太快了点。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连个三岁孩童都比不上？”倘若没有对比，谢太傅都不会如此看不过去，偏偏就是因为对比太强烈，谢太傅看不下去了。

怎么一个三岁孩童都比他们强？！

谢太傅夫人很快知道了原因，陛下的十九皇子天生聪颖，学得极快，近日来学问一路高涨，都已经不比学了好些年的人差了。

“哪怕是老夫，都要……”谢太傅一个叹气差点把话说漏了，他夫人立马察觉到了夫君这些天努力学习的原因。

“……所以夫君这些天就是为了十九殿下而努力学习？”这个理由听起来特别不靠谱，可是结合事实，却是很有可能的。

“胡说！老夫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三岁孩童？！”

谢太傅还在努力辩解：“老夫只是觉得需要教点新的东西，特意先学一下，才不是解答不了。”

谢太傅夫人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你就反驳吧，这明明就是真相。

谢太傅很别扭：“老夫说的就是事实，夫人你不要不信。”

“好的，我知道了。”

“夫人你不要敷衍我。”

“嗯嗯。”

“……我觉得，你就是在敷衍，还很敷衍。”

谢太傅还是顶着压力刻苦学习了两个月。后来发现十九殿下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学习进度随着老师增加而增加。

他昨天学的，今天教的，明天十九皇子一定可以灵活运用，再过一天还可以举一反三。

谢太傅：“……”未免有些太快了，人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学生啊。

老胳膊老腿的谢太傅坚持了半年遭不住了，他尝试劝着：“人生里不能只有学习，还应当有其他的，比如玩乐。”

谷松生非常正经：“可是现在是学习时间，不是应当全力以赴的学习吗？这是太傅说的。”

谢太傅：“是、是吗，我说过……这话？”

谷松生把当初的场景复刻重现：“……所以，太傅真的说了。”

这让谢太傅想说没说过都不行，这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哪一天哪个时辰都快具体出来了。

他轻轻一咳：“其实……记性也不必这么好的。”

“可是，太傅之前不是才说记性好是件好事吗，可以更好的学习，怎么今天又说不必这么好？”谷松生茫然了，怎么说法还前后不一致的。

谢太傅：“……”也许他忘记说具体场景具体使用了。

最终，他顶着十九皇子清澈的眼神，努力没有神色波动的编：“因事而异，需知万事万物都有些特殊情况，要变通的。”

“对了，明日我们不学习新的知识了，复习吧，毕竟也学了这么多了。”

就是谢太傅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还是先让他这把老骨头休息一下吧。

谢太傅望天。

学生太聪慧也不是什么好事，逼迫老师一起努力进步。

下次，还是得告知其他同僚，不要教太聪慧的孩子，尤其是像十九皇子这样的。

学生啊，普普通通带点聪慧的就可以了，人要懂得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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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界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