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同桌是座大冰山】

九月把阳光熬成糖浆，从老窗棂里慢吞吞地淌下来，落在课桌上，亮得晃眼。

林兮抱着一摞新书，像抱着一摞随时会倒的积木，踮脚挤进高二（三）班。

空气里混着油墨、消毒水，还有“开学第一天”特有的肾上腺素味——呛鼻子，却也叫人莫名兴奋。

她先被声浪拍了一跟头。

男生在比身高，女生在交换暑假八卦，桌椅吱呀乱叫，像一口刚烧开的高压锅。

林兮眯着眼找名字，指尖在座位表上磕磕绊绊——

林兮。

同桌：陆司辰。

三个字像自带暂停键，四周“哗”一声静音。

她顺着人潮缝隙望过去——

靠窗最后一排，少年刚把耳机塞进袖口，白色校服被阳光透成薄薄的纸，侧脸线头像有人拿尺子量过，一刀下去，干净得不讲道理。

喧闹离他半米远，像被什么透明罩子弹开。

林兮咽了口唾沫，心脏先一步起立——

“完了，跟大神同桌，我配吗？”

她弯着腰靠近。

还剩两步，陆司辰忽然抬眼——黑得纯粹的瞳孔，像冬夜结霜的湖面，映出她扭曲的小圆脸。

不到一秒，湖面重新合拢，他往后挪椅子，给她留一条“侧身免打扰”通道，全程没出声。

林兮屏住呼吸，把自己折叠成纸片，小心翼翼擦过去，鼻尖掠过一缕洗衣粉的冷香。

落座，吐出一口长气——

同桌生涯，开局像闯关，boss 满级，她新手村血条只剩 1。

班主任王静踩着“哒哒哒”的高跟鞋进门，教室瞬间被按下静音键。

老王四十出头，外号“王母娘娘”，训人时自带雷公电母特效。

她抬眼一扫，林兮赶紧挺直后背，余光却忍不住往右飘——

陆司辰在转笔。

黑色中性笔在他指间翻飞，像一条听话的黑蛇，偶尔“啪”一声停住，蛇头点在本子边缘，留下一个墨点。

林兮看得入迷，直到老王一声吼：“林兮，发课程表！”

她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抱着纸一路小跑，发到最后一排，把属于他的那张轻轻搁在练习册旁。

“呃……你的。”

陆司辰指尖微顿，鼻音“嗯”了半颗，算是收下了。

林兮回到座位，默默给自己画了个哭脸：

——打招呼成就，失败×1。

自习铃响，教室只剩翻书声。

林兮拿出单词本，abandon，abandon……

背到第三遍，视线又斜飘——

大神在写竞赛题，草稿纸像打印机，一行行公式排着队往外蹦。

写到某一步，他忽然皱眉，左手捏了捏右手腕，关节“咔”一声轻响。

林兮偷看得太明显，陆司辰眼尾扫过来，她吓得把脸埋进书里，像鸵鸟撅屁股。

等再抬头，人家早恢复冰山出厂设置，只是耳尖沾了点霞色，像雪里偷藏一瓣樱花。

林兮心里“咦”了一声——

原来学神也会手酸，也会……害羞？

放学铃炸响。

同学们瞬间作鸟兽散。

林兮慢吞吞收书包，侧过身，还没开口，陆司辰已经起身让道，椅子推进桌肚，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程序的 AI。

“谢谢……”她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

走出教室三步，鬼使神差回头——

夕阳把桌椅涂成蜜糖色，少年还站在座位旁，影子被拉得老长，孤零零的，像忘了收回去。

那一瞬，林兮胸口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原来冰山也会落单啊。

她抱紧书包带，噔噔噔下楼。

风从楼梯口灌上来，卷起刘海，也卷起一个模糊的念头——

“也许，同桌不是冰山，是正在融化的雪糕？”

教室里，陆司辰拉好拉链，目光掠过旁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停留半秒，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他插兜出门，背影被晚霞镀上一层柔边，像有人偷偷给锋利刀口包了绸。

没人看见，他右手腕上，还残留着一点被揉红的指印。

——青春的第一页，就这样被九月的风悄悄翻开。

故事刚起笔，谁也不敢先剧透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