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来的可乐还没有来得及喝，林序跟霍钰成打完视频电话后，已经不需要降火了，他想到自己的宝贝嗓子，不打算喝这罐可乐，拿着可乐出了房门，想把可乐塞回冰箱里。
但他刚刚走了两级楼梯，便听到卢艺思在压着声音讲话。
林序听不清，但他眼皮一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轻手轻脚地又往下走了几步，这回总算可以听见卢艺思在说什么了。
卢艺思的声音里充满疲惫：“贵珍，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在乎一下我的感受，行不行？”
“我在乎你的感受，谁来在乎我的感受？我对你这么这么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看看我？”潘贵珍也在压着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什么时候没有看看你？我现在就一直在看着你。”
潘贵珍问：“我们都结婚六年了，跟我补办婚礼，有那么委屈你吗？”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补办婚礼，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现在补办婚礼只会被人指指点点。”
“六年前，你跟我说不想办婚礼，是因为害怕小序接受不了，好，这个理由我接受了。三年前，我再跟你提了一次，我说三年过去了，我跟小序的关系也近了很多，小序应该能够接受了，但是你说时间还不够，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好，我体谅你们，我也接受了。现在六年过去了，你不用小序做借口了，反而跟我说现在举办婚礼会被人指指点点？艺思，这真的是你不想补办婚礼的理由吗？”
“……是。”
“你在骗我。”
“我没有。我不明白，我们都结婚六年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了婚礼这种形式耿耿于怀。”
“婚礼是一种形式，但绝对不是形式主义。它有存在的意义！”
“它的意义都是由人来赋予的，在我眼里，举办婚礼并不能证明什么。”卢艺思的声音像是泡过水，塌软极了，“你要是钱多得没处花，可以考虑给小序换一台再好一些的感情。”
“你眼里就只有你儿子，是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小序也是你的……孩子。”
“小序也是我的孩子？可他从来不叫我爸爸。”
“他的爸爸死了！”
“那我是什么？林键已经死了，可你们一个两个都想着他，我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可你们一个不愿意跟我办婚礼，一个不愿意喊我一声爸爸！”
“我再跟你说一遍，小序的爸爸已经死了！”
“可我早就把他当成亲儿子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把我当成亲爸爸？”
“潘贵珍，你真的好天真啊，你想跟一个死人抢位置？你怎么抢得过？”
……
林序不想听了，可是他的双脚粘在了楼梯上面，动弹不得。
厨房安静了片刻。
潘贵珍先开口了：“如果林键复活了，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我也站在这里，二选一的话，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卢艺思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林键还可以活过来……”
“你现在可以好好想一想。”
“你为什么要逼我想不可能的如果？”
“因为是你先逼我的。”
卢艺思笑了一声：“我逼你什么了？”
“你不愿意跟我办婚礼，我看不透你了。”
“婚礼，婚礼……办婚礼有什么用？办婚礼能证明我们很恩爱？还是可以巩固我们的感情，让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你说你看不透我，我反而觉得是我看不透你。”
“就当我们互相看不透好了，对对方有什么问题，现在都一次性说出来吧。”
卢艺思问：“你想问什么？”
潘贵珍说：“为什么不想办婚礼。”
卢艺思呵笑了一声：“说来说去，又绕回到这个问题上面了，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觉得四十多岁办婚礼很丢脸，我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钱，我觉得小序也会不高兴，我觉得这没有意义。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你听明白了吗？”
“你说了这么多个理由，为什么没有提到林键？”
“你想我提到林键，是吗？”
潘贵珍沉默了好一阵。
卢艺思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吗？”
“以前是怎么样？”
“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在潘贵珍提出想要补办婚礼之前，那样的日子。
“办完婚礼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你真的想办婚礼，就去找别人办吧，我不会去的。”
潘贵珍的声音猛然拔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跟我离婚吗？”
“我没这样说。你小声一些，别吵着小序了。”
“你只在乎你的儿子，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不跟你办婚礼就是不在乎你？我每天给你洗衣做饭，你说我不在乎你，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
林序真的不想再听了，他转过身，慢慢地走上楼梯，回到房间，轻声关上了房门。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他关上门之后，只要不凑到门边竖起耳朵听，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林序还是开了那罐可乐，可乐可乐，喝了可乐，人就会快乐吗？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要是可乐真的有让人快乐的效果，估计它的身价得翻个十倍。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林序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卢艺思答应与潘贵珍补办婚礼，他会高兴吗？
不需要思考多久，林序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潘贵珍说得对，林序始终想着林键，林序从来没有把潘贵珍当成自己的爸爸，林序不想看见妈妈为另一个男人穿上婚纱。他就是这么自私的孩子。
林序喝完了一罐可乐，扔进垃圾桶中，他去衣柜拿了套衣服，去房间的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之后，他偷偷打开了房门，想要听听二人结束争执了没有。没想到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卢艺思。
“妈妈。”林序的目光从卢艺思脸上扫过。
卢艺思神色如常：“小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林序扯了扯嘴角：“刚刚洗完澡，想下楼喝杯水。”
卢艺思说：“去吧，喝一点润润喉咙就够了，喝多了晚上睡不好。”
“嗯。”
林序下了楼，他没看见潘贵珍，不知道他是上楼了还是出门了，林序倒了小半杯温水，一口喝完了。
他再次上楼的时候，发现卢艺思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他走过去，喊了声“妈妈”。
卢艺思转过头来：“妈妈想在这里看会星星，你去睡觉吧。”
林序走到了卢艺思的旁边：“我也想看星星，妈妈，我陪你看一会吧。”
稀疏几颗星点缀夜空，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卢艺思没说话，两人看了会并不好看的星星，林序还是没忍住：“妈妈，你是不是跟潘叔叔吵架了？”
“你听到了？”
“听到了一点。”
“好吧，我们是吵架了。”
“潘叔叔是出去了吗？”
“嗯。”
林序不知道说什么好，卢艺思问：“小序，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如果我和你潘叔叔离婚，你害怕吗？”
虽然潘贵珍不是林序的父亲，但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林序不仅习惯了潘贵珍的存在，还习惯了稳定的家庭。
“可能会。”林序克制住失落，“你要和潘叔叔离婚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问‘如果’。”
“你都想到了这个如果，说明如果是有可能实现的。”这跟如果林键复活会怎样的“如果”，是不一样的。
卢艺思说：“别担心，我们不会离婚的。”
林序问：“为什么？”
卢艺思说：“因为我们都很珍惜现在的家庭。”
林序不明白，如果真的“很珍惜”的话，他们为什么会吵成那样？在他的记忆中，卢艺思和林键从来没有那样吵过。
卢艺思拍了拍林序的头：“小序，回去睡觉吧，大人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林序说：“我不是小孩了。”
“可在妈妈的心中，你一直都是小孩啊。”
“可在我的心里，我也想为妈妈分担什么。”
卢艺思眼眶里浸泡着泪花，她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妈妈都知道的。”
林序心想，有这份心就够了，是因为知道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吗？
他承认自己还没有长到可以为母亲遮风挡雨的时候。
“潘叔叔会回来吗？”
“会的。”
“什么时候？”
“过几天吧。”
“等他回来，我想跟他谈谈。”
“这是你和潘叔叔的事情，不必问妈妈。”
“好。”
“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嗯，别想那么多，不管……不管妈妈和潘叔叔的关系怎么样，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不需要害怕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我知道了。”
“早点睡觉。”
“妈妈，你也早点睡觉，晚安。”
“小序，晚安。”
林序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他吹干头之后，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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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