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第一医院。

景轻轻无聊的坐在放射科旁的待诊区发着呆。晕晕乎乎的脑子和变得迟钝的思维让她难以思考。

席铭恩去大厅的自助取片机帮她打印片子了，但是好一会儿也没见回来。

也许是脑子难得放空了，她竟是早早的犯起困来。

从学校赶到医院，挂急诊、做检查，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快十点了，但高三生的日常里，十点算不上多晚。

景轻轻想醒醒神，便晃了晃脑子，结果更晕了。

“诶诶诶，你干嘛！”一道焦急的声音划破了待诊区里安静的空气。

放射科外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个病人一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个的帅小伙一手提着报告，一手拎着一个打包碗，急匆匆地赶来。

然后，停在了那边角里独坐发呆的少女身旁。

景轻轻也正循着声音看向来到自己身旁的他。

“你都脑震荡了还晃什么脑袋！”席铭恩的声音里透着少见的紧张，只不过关心人的话语说起来有些生涩，“是嫌自己成绩太好了独孤求败吗？”

景轻轻懵懵地看着他，没说话。

不知是没听进、还是没听懂他的一番话。

分明也是如往常那般面无表情的脸，但此刻因着几分恍惚迟钝，便少了那惯常的冷漠生硬，多了些柔软可怜的意味。

看得席铭恩的心也跟着发软。

“喏，喝点粥。”他将手上的粥开盖递给她的时候，嘴边还带着些小声的碎碎念，“真是的，一晚上饿到现在也不知道说，还要等人打电话来……不会真撞傻了吧，都不知道饿了……网上说虾蟹能补脑，你赶紧喝点这海鲜粥，看会不会好点？待会儿我再去买点核桃……”

见景轻轻一直端着粥没动，席铭恩又紧张兮兮道：“怎么了，还恶心吗？是没胃口吗？”

景轻轻其实是被他咋咋呼呼没个停歇的动静闹的稍稍清醒了些。

她侧头看他，凑到眼前的帅脸上是略显笨拙的关切。

她对此心生不解：“你为什么紧张？你又没脑震荡……”

席铭恩被这理所当然的话问得一哽，心中隐隐有别的答案，但嘴巴连接的脑子里是早已存在的最直白理性的缘由。

于是，他反问：“那你呢，为什么帮我挡？”

提及此，席铭恩忍不住蹙起眉头，还没等人回复便又念叨起来：“用得着你挡吗？就你那小身板！我要是不想挨那几下，你以为她打的着我？我那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啊，你……”

景轻轻被他念的耳朵发麻，不太习惯地抿了抿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躲？”

席铭恩顿了顿，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瞬的沉色，接着却又挂上了平日那落拓不羁的笑：“没办法，谁叫我反应太快，还没等她戳到你脑袋就打掉了呢？但凡让她戳到一下，那都叫见义勇为、正当防卫了。”

景轻轻听到这儿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是她没想到，这人看着神经大条，竟能在那种突发情况下做出理智判断并采取对应措施……

还意外的懂点儿法。

席铭恩懒散地仰靠上了背后的金属椅背，感受着上边的冰凉，嘴上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她后面推我那几下可就不一样了，我都停手了她还继续，知道这叫什么嘛？这叫防卫过当！这样下来便是咱俩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儿。”

他最后的话说得轻松，脸上是满不在乎的散漫表情。

景轻轻摇了摇头，席铭恩见状又赶紧坐直了，一脸紧张地出手去扶她的脑袋。

这小学霸轻微脑震荡的脑瓜子这会儿在他眼里可是易碎品，轻易动不得。仿佛是一动，那满脑子的智慧便会洒出去一点似的，看着叫他可惜。

他两只大掌固在这颗易碎小脑瓜子的两边，一双紧张的眸子正撞进了那认真平静的眼里。

无波无澜，却引得他心头微悸。

她认真地望着他，语气也是郑重的：“你没错，是她错了。”

你一点儿也没错，我们都没错，是她错了。是她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真相就兴师问罪，是她只听一面之词便妄下雌黄，是她不听解释、不容分说、不容置辨。

她只知在其位而谋其政，仰着职权便高高在上审判，却不知行其职而尽其责，竟只是为了维护那份因我们而存在的权威，就选择了闭目塞听。

可如果没有学生的信任，又何来老师，何来权威？

就像那因信仰而存在的神明，却因高高在上久了，不愿再倾听信徒的祷告，那终有一天，信徒散去，神也不再是神。

“是嘛？是看我一晚上这跑前跑后的份上所以站我这边了？”席铭恩调笑道，“之前办公室里你不挺听她话的嘛？”

“那是因为我尊重她，所以我会因为她的话反思。但是她后来的态度和做法，不再值得我尊重了。”景轻轻眉间微拧着，认真地向他解释。

最后，她真诚地看着他说：

“不是站队，你也不需要我站队，没错就是没错。”

她的脑瓜子近乎是被席铭恩捧着的，就这么在他掌间乖巧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席铭恩看着这般模样的她，竟觉着手心似有火灼，滚烫从指尖蔓延到心尖，整个人都有些烫的不行了。

他赶紧甩开了手，将景轻轻两鬓的发丝也带的凌乱。

景轻轻没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了，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席铭恩转回身子，又是往后仰靠上了冰凉的椅背，双臂向后枕着，语气随意地催促：“还不赶紧吃，你是真不饿啊……”

“哦。”

景轻轻慢吞吞的喝起粥，而一旁的席铭恩则是保持着仰靠的姿势，漫无目的地望着那顶上的白炽灯。

没了交谈，待诊区又静了下来。

半晌，景轻轻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又小声道：“席铭恩，你做的很好。”

无论是据理力争、还是帮她挡下老师的手，都很好。

席铭恩对着灯的眼突然眨了眨，似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一晚上的经历对于他十七年的岁月来说，都是新奇的。

第一次奉旨“逃”了晚自习带人上医院；

第一次在诊室前苦口婆心地劝人做检查；

第一次顶撞完老师，竟还有人一本正经地给他说他没错。

还有第一次的照顾人、第一次的心甘情愿给人跑腿、第一次的给人买吃的，买就算了，还上网搜吃什么好……

现在，还因为一句“你没错”“你做的很好”而感到……

该怎么形容呢？此刻心底这份微酸、微苦间，却又溢出丝丝满足的复杂心绪。像是深埋多年的一根刺，一朝被连根挖出，但又因长时间野蛮蓬勃的生长而胀的太满，堵在了即将脱离的出口处，最后，在一点点挣扎而出的过程中所产生的是与痛交杂的快感。

“喔，还有……席铭恩，谢谢。”景轻轻郑重其事的道谢在耳边响起。

席铭恩仰着头，眼眶终是泛了红。兴许是被那灯光刺的吧。

良久。

他哑着嗓子回道：“谢什么，都是好兄弟。”

“……”

城南一高，高三年级办公室。

梁芝刚带完晚自习，这会儿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

桌上亮着的手机屏上是那个高三十四班的学生发来的消息，上面写着：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吴老师那一巴掌打的轻微脑震荡，已经拍了片子，留了病历。

梁芝看了眼手机，又想起了方才的事儿。

在班上的同学提醒下，她才发现自己那考满分的得意门生没在。因为那孩子平日里安静的很，无论是上课还是作业完成都很认真，只是从未主动向她问过任何问题，也不愿当她的物理课代表。除了那让人不得不侧目的成绩，她向来表现得存在感极低。

可办公室里的那出……

她刚一进门，便正巧撞上了年级主任下重手的那一幕。女人似是在泄愤，一巴掌用了极大的力道狠狠扇在了女孩的侧脑，接着那瘦弱的女孩便一头撞上了一旁的办公隔板。

这是她亲眼所见的，画面流畅，事情的发生与过程都看似合理。

只是这个结果……身为物理老师的梁芝忍不住站在了力学的范畴去看待：一个是微胖的成年女人，一个是清瘦的未成年少女，即使她们俩的体重差距能达到五十斤，想要达到扇飞人的效果也是需要考虑到施力者的体力、技巧、腿部爆发力，再就是出手时机，和受力者的反应速度……总之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事情。

可吴老师那明显常年疏于锻炼的体态，真的能扇飞一个发育健全的高中少女吗？

梁芝原地愣神想了良久，就差重新掏出纸笔列公式来算功和重力加速度了。

最终，她在物理学之父牛顿的指引下得出了一个唯心主义的结论——主任这是在某种特殊情绪作用下突破人体极限了！

也就是俗称的“小宇宙爆发”！

明天这事儿应该就有结果了吧……也不知会如何？还有……那位提醒她的同学怎么知道是年级主任把人叫去的呢？

小席人超好的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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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早恋风波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