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谨去而复返时,景轻轻正垂着眼,自主晨读。
大清早是最适合记忆背诵的时间,因为昼夜交替会迎来一颗崭新又清醒的脑子。不过前提是早睡。
景轻轻正背完一页单词,还未来得及翻到第二页,一本厚题册子便被摔下,压折了她翻了一半的书页。
接着,是劈头盖脸的怒吼迎面砸下。
“景轻轻,你什么意思?”
整个班的视线都随着这道声量集中,原本稀疏的嘈杂一齐静了音。
集中的视线如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她的身后,她捏着笔的指尖紧了紧,又放松,面不改色的与那一腔怒意的人对视,语气如常:“有事?”
“你装什么啊!昨天明明说好了的,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吴一谨语气激动的有些发颤。
景轻轻拧了拧眉,见他状态不对,便道:“出去说吧。”
吴一谨没领会到这番隐晦的好意,只以为她的提议是因为心虚,话间便有些不依不饶起来:“为什么要出去说?你有脸做没脸承认是吧?”
“那你想在班上,让我从头到尾全部说出来,是吗?”她敛了敛眸,声音也渐冷。
她意有所指的话,触及了吴一谨话里话外所想掩饰的那一部分。他一开始就想把事情挑明了问她,可他不敢。昨天明明说好道歉就算过去了的事情,为什么今天又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姑姑为什么会被停职?
吴一谨眼眶泛红,喉间干涩,再开口时已有些哽咽:“好,出去说。”
几声尺子敲打门框的声音打断了一班教室的吃瓜现场,接着是故作严肃的调侃:“一大早干什么呢?不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不晨读都一个个盯着看什么呢?给我行注目礼啊?”
王铮提着一把竹戒尺,晃悠着进了教室,走到讲台边上才注意到仍站在景轻轻桌前没动的吴一谨,便又打趣道:“杵着这儿干什么呢?这一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文斗不够,要找景轻轻武斗呢?”
王铮毫无所觉地开着玩笑,他自认为挺幽默,班上却再一次无人捧场,甚至都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冷场的状况,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脱节了,怎么几次玩梗贫嘴都没能和同学们同频呢?
他又不甘心地试探着朝那仍杵在原地的人补了一句:“怎么?你俩要下课天台见啊?”
安静的教室里,众人默契地倒吸了一口气。又唯独将老王排除在外。
这反应他怎么就猜不透了呢?这师生关系还能不能友爱了啊!
王铮自觉没趣,垮下了脸,拿戒指轻拍了两下吴一谨,赶他回位:“回去回去,上课了。”
讲台下,大喇叭的李思崇憋了又憋,恨不得一吐为快:老王啊!咱班第一第二好像是真的要改武斗啊!你但凡晚来一秒!不是下课天台,是下一秒天台见啊!
“老规矩,带手机的自觉上交哈!”讲台上一无所知的王铮正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袋,朝众人说道。
李思崇赶忙从裤兜里颤抖着掏出手机,抓紧最后的时间给席大爷发了消息。时间紧迫,完整的事件便被缩略为:天台,妹危!
两当事人倒是没上天台,景轻轻将谈事儿的地定在了一楼操场边上,为的是防班上那群八卦的同学。
一直等到课间,两人才一前一后到了操场的边缘。这个时间,景轻轻原本是用来数学卷子复盘的。
她站定后,想着速战速决,便主动开了口:“所以,早上他们传的吴主任停职的事是真的?无论你信不信,这件事与我无关。”
她直直地对着吴一谨的眼,坦然笃定的将话说完。
“那还能有谁?这事儿除了你和席铭恩,就只有我知道了……”吴一谨一开口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似想到什么,又激动道,“不对,肯定是你们,你就是不想承认!你敢做不敢当吗?”
看着他此刻临近崩溃的状态,景轻轻蹙眉道:“我不会做这种不顾后果的事……源头是你,你在决定造谣生事前不就应该想好被拆穿的后果,做好心理准备吗?你既然有胆子使坏,现在却是没勇气承担后果吗?”
“那……那肯定是席铭恩!肯定是他做的!他怕昨天的事情被监控拍到了!所以……所以……”吴一谨继续语无伦次的胡乱攀咬,话没说完,便被抽泣掩盖。
就像景轻轻所说的那般,他的心态不足以承担如今的后果。事情的进展,就好像是他害了他的姑姑……
“找到举报人就能解决问题吗?”景轻轻平淡地问他。
吴一谨掩面哭着,心头却有了答案——不能。
因为他姑姑犯的错,是既定的事实。且都是因为一心相信了他这个亲侄子……
但当问题问出口时,景轻轻脑中却隐隐想到了别的可能。
“只可能是席铭恩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答案还有一念执着。
景轻轻看了眼那满面泪痕的人,笃定的给了他答案:“不是他,他答应过我。”
医院那天晚上,席铭恩便答应了他不会将此事提上台面,他应该和她一样都不想请家长。而且,他那天也有冒犯老师的行为,旧事重提,那他的错也会被吴主任拿到台面上说。
“那……”
“快上课了,回去吧。”
景轻轻打断了吴一谨的纠结,转身向教学楼走。
她特地绕了些路,走的是末位班那头的楼梯,与一班的方向正好是极与极。
高三十四班的前后门大敞着,坐后门边上的少年,正一股脑的埋在课桌间,似是在睡觉。那顶上的鸡窝头,有些眼熟。
景轻轻从十四班的后门探出点身子,然后用手指点了点那人的肩膀。
轻巧的动作,却将看似熟睡的人惊的整个人一哆嗦。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自由落体在那人脚边的是一部手机,屏幕上是爆款的MOBA类手游,且正在对局中。
原来是在装睡……
景轻轻扯了扯嘴角,还不待她开口,那以为自己被抓了现行的少年便猛地起身,一米九几的个子挺得笔直,背对着她大声认错:“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改!”
本想低调的寻人,经少年这么一通真诚忏悔,景轻轻一上午第二次“享受”了升旗仪式般的注目礼待遇。甚至还换了拨人。
迎着十四班众人的视线,景轻轻淡定的拍拍那大高个,礼貌道:“同学,你手机掉了。”
小学霸?
王敬从耳朵一动,认出了那熟悉的清浅音调,立马劫后余生般的回过头,欲跟小学霸相认,却被一脚打断。
景轻轻踩着他转向她的鞋尖,面不改色道:“同学,你们班老师让我喊你去一趟办公室。”
众人恍然,收回视线继续各自的课间娱乐。
王敬从则是扭曲着张瘦长的脸,随景轻轻来到教室外的走廊栏杆处。
“小姐姐,咱是有什么秘密任务,怎么搞的跟特务对接似的?”王敬从看起来是明白了她教室里的暗示。
景轻轻开门见山道:“我有事找席铭恩,他人呢?”
她刚刚扫视了一圈十四班的教室,没看到人。关于吴主任的事情,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席铭恩互通一下情况。即使她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情,但也需要当面排除一下他被人利用的可能。就凭他对校园论坛的排名深信不疑这点,她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
想到此,景轻轻眉头皱了皱,为这位天天喊她兄弟的“兄弟”的智商而担忧。
“席哥啊?席哥晨读就跑了,上节课直接一整节没在。好像……好像说是有事上天台一趟。”王敬从挠着脑袋,努力回想道。
天台?
王老师早晨的玩笑仿佛还在她的耳边。他们怎么都对这个地点这般执着?还真是什么有故事的地方不成?
上课铃从广播里传出,响彻了整个学校,催促着对课间还恋恋不舍的学生。
来不及去天台找了,只能下节课再说。
景轻轻刚回班,便瞧见了正对他挤眉弄眼的李思崇。
但碍于老师已进班,她只得收回视线,回了座位。
这节是物理课,梁芝手上抱着一沓物理卷子走进来。
而后面跟着的,是姗姗来迟的祁陌。
昨天晚自习早退,今天又是请了早上一节课的假,一个高三生是有什么比学习还忙的事吗?
祁陌对上了她沉静的目光,轻弯了下眼角,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泄出了一丝疲惫。
那往日里含着光亮的眸子,此时在窗外明媚的晨光映衬下,却似掩着些雾色。
“祁陌才来吗?正好帮忙发一下上次晚自习考的卷子。”梁芝轻车熟路的将卷子分了两摞,一摞递给祁陌,另一摞给了讲台跟前的吴一谨。
最近物理学科的作业和套题,梁芝都是让祁陌和自己的课代表一起发放。虽然她没明说,每次看起来只是随意的分配,但景轻轻隐约觉得:
梁老师也许是想帮祁陌熟悉班上的同学。
梁老师向来沉默寡言,也不曾像班主任王铮那般努力的想与学生打成一片。与他们之间是标准的师生关系,一边是严谨执教,一边是认真学习,略显疏远的距离感有些像熟悉的陌生人。
但是在景轻轻眼里,比起王铮那越努力越心酸的样子,梁老师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不内耗。
祁陌的位置在景轻轻的侧后方,也就是吴一谨那组的第三排。他发完卷子便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是在经过她的座位时,身形稍稍停留。
然后,一颗绿色包装的糖果便躺在了黑白素色的卷堆里。
景轻轻怔愣一瞬,下意识地将糖果掩进了袖口。
一班是单人单座,没有同桌一说,但因教室空间有限,左右邻桌之间很近,也就是说,她这边的动静,吴一谨稍稍分点余光便能尽收眼底。
她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看到,怕人误会。
“景学霸,你弟真行啊,开学第一个月迟到早退都占全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管管嘛~”刚下课没多久,李思崇的大嗓门便从后方传来。
嗯,是她多想了……
她和祁陌的关系,早就被误会到离谱了!
李思崇人走到前排,又凑到祁陌旁边暗戳戳补了一句:“还有,我实名制举报,你姐一早趁你不在,还跟年级第二天台私会了~”
毕业聚餐的第二趴。
李思崇没喝酒,却被氛围炒的微醺:说真的,你俩到底什么关系?真不是姐弟吗?
祁陌:暂时是。
李思崇:暂时?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祁陌看向那热闹人堆里静坐着的少女,弯了弯眼角,话里意味不明:早晚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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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之前改了下小席出场那两章描写身高的部分,大概是兼职绯闻那一部分里,改成了185,未来大概是想让他冲击190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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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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