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参加了那个暑假班的学生家长举报的。”祁陌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席铭恩，便对着景轻轻解释道。
也难怪祁陌对他是这个态度，回想他俩第一次见面，席铭恩好像就没给过人好脸，祁陌倒是还挺礼貌的给他让座了来着。
景轻轻陷入了回想，愈发觉着祁陌这人有些挑不出错。有点像他们班的洛嘉麒，只是洛嘉麒是有距离的完美，而祁陌则是柔软亲和的完美。不过这也只是从她的视角来看的。
“发什么愣呢？晚自习没睡醒啊？”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景轻轻看着眼前那张不可一世的帅脸，突然就觉得——是挺烦的。
“轻轻，准备下车了。”
同样的意思，怎么从两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差别这么大呢？
“你这个当弟弟的怎么回事啊？没大没小的？怎么喊她轻轻……”席铭恩心里头反复琢磨，直到下了车才忍不住将憋了半晌的话问出口。只是最后那两个字，在唇边研磨了半天才嘟囔着吐出。
景轻轻愣了愣，想起了开学那个莫名其妙的谣言，正欲开口解释，却被祁陌抢了先。
“那喊什么？姐姐？”祁陌问这话时没看席铭恩，反倒是对着轻轻，唇边是浅淡温吞的笑，似在诉说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你喜欢哪个?”
本就清冷好听的声线，轻轻柔柔的吐出时，更似在人耳廓里厮磨缠绵，引得人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连向来大直男的席铭恩也似有所觉，大声嫌弃道：“干嘛用这么恶心的声音讲话！快闭嘴！闭嘴！”
景轻轻在这咋咋呼呼的一吵一闹之间，差点忘了想要解释的内容。她疑惑地看向祁陌，不理解他为何要这般误导席铭恩。
祁陌自然而然的继续道：“还是喊轻轻吧，在学校里大家都是同学。”
景轻轻心里一权衡，这叠词总比姐姐两字好，就也默认了他的说法。
席铭恩则是被那余音绕梁的“姐姐”恶心过后，听那轻轻两字也顺耳了些许。
两人在这打太极似的一来一回中，都没意识到话题的初衷早已偏离。
祁陌转回身时，脸上依旧浅笑着。
回程的路走到尽头，便又只剩祁陌一人。
当送完景轻轻回家，席铭恩沿路返回时，发现祁陌与他顺路，等他到了家门前时，祁陌却是还在往来时的路走。
席铭恩睨着那路灯下形单影只的背影，忍不住想：这人到底住哪儿？
高三的日常就是忙忙碌碌，又浑浑噩噩，紧绷麻木的一天又一天。唯有班会那天，偶能偷得半日闲暇。
一班这周的班会是由梁芝代劳的，班主任老王趁着没课的下午请了半天年假，也想去偷那半日闲。
梁芝是代课老师，和第三方一年签一次合同，每逢一年的开学，都是提心吊带的等着续约合同。主要是见识过假期到头，有同事接到的不是开学通知，而是解聘合同。于是这种有事找上门的情况，她没法拒绝。
没考成正式的日子里，她每天惶惶度日，满脑子只有教学目标和教学任务，以至于这突如其来的班会代班，她脑子里也没什么好主意。
王老师只留下一句，“随便带着他们放松放松就行”，松松螺丝再拧回去。
“你们想玩什么？”梁芝问道。
黑板上，只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班会。
黑板白字，对比分明，简洁明了的几个大字，让一班的众人有一瞬恍然。
往日里，王铮主持的班会主题不是鸡汤就是鸡血。什么“梦想·前途·知识主题班会”、“面朝考试·春暖花开”、“努力浇灌成功之花”、“和压力做朋友”、“追梦赤子心”……
骤然的化繁为简，众人还有些不适应。
“梁老师，主题是什么？”身为班长的孟萧出声提醒。
梁芝几乎想也没想道：“我定不了，你们来定吧。”
听到这番理直气壮的推卸责任，孟萧一时语塞。
“那咱们做什么呢？”又有人在底下问。
“你们想做什么？”梁芝反问。
“……”
过于自由的班会让众人一时无法适应。往日，王铮都是定好主题，定好条框，他们只用按流程完成。
在众人良久的沉默中，梁芝环顾全班后，缓缓道：“难得理直气壮放下笔的机会，应该由你们来定。”
一句话算是解释，却让所有人的脑子在恍然后明了。
有人试探着开了口：“看电影也行？”
“可以，但是要调小声音。”不然会影响到其他班。
有一就有二，见第一个人的方案得到了认可，众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李思崇大胆道：“看啥电影啊，趁着人多玩点有意思的啊！”
有人提议：“真心话大冒险？”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想趁机表白吧？”有人贱兮兮地反驳。
“你乱说什么！”
“上点才艺？歌舞汇？”
“不如你画我猜？抢板凳？”
“有点想象力好吧！小学生都不玩这个了！”
“这叫经典好吧！”
景轻轻看着眼前欢脱的氛围，竟难得没觉得吵，她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汲取着那些声音里的自由惬意。
乍得自由，明明还未正式开始什么实际的娱乐项目，但一班的众人已然沉浸在一种难言的喜悦感之中。
机会难得，又众口难调，终于有人出面主持：“停停停！咱班实力至上，咱校训也交代了实力为王，直接让全班最强来定吧！不然这时间都吵过了！待会儿可又是晚自习呐！”
梁芝听着那提议人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人哪儿抄的盗版校训？力争上游是这么解释的吗？
“那就是景学霸说了算咯？”
李思崇话落，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景轻轻身上。
李思崇自顾自地朝第一排喊：“快说快说，景学霸别不好意思，这机会难得，你平时学的最努力，这机会是你应得的~你想玩啥啊？”
景轻轻：“……”
这机会不要也罢。
她本沉浸式的感受自由氛围，但这自由的机会真落到她头上，她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梁芝了解她的性格，便提醒道：“可以考虑些竞技类的项目、或者合作类的项目，都挺适合班会氛围。”
之前问梁芝玩什么的那人听了，忍不住在心底吐槽：您这不挺会的吗？所以刚才一开始就是在甩锅是吧！
同组的人也跟着在后边暗示提醒：“景学霸，整点擅长的哈！”
要合作类，那肯定是按组来分团队了，这特权在手，肯定要整点他们组擅长的。
景轻轻看了看梁芝，又回头看了看组员，稍稍想了想后，顺着他们话里的提示道：“物理公式抢答？计算接力？”
“……”
话落，空气都似沉默了。
连身为物理老师的梁芝，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俩“游戏”让她当开堂热身，她都是拒绝的。
景轻轻：“开玩笑的。”
众人却似真的泄了口气般，一紧一松，倒有了些王铮嘱咐里的意思。
“还是梁老师来定吧。”景轻轻抬头看着讲台。
众人见她将锅甩回给老师，也都将视线转向了讲台。
梁芝看了看众人，指尖轻点了点背后的黑板：“今日班会的主题，就是自由。你们的自由应该由你们自己定义，为自己做主便是这堂班会你们要做的事，也是未来的每一天你们要做的。”
轻缓简明的话语，却是落得掷地有声。
“学校里的课程安排只是一段短暂的指引，未来更长的日子里，还需你们自己寻找答案。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首先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去追逐你想要的生活，现在的努力不为老师不为父母，是为了让你能拥有更自由的未来。希望你们都能到达想要到达的地方，不要在寻找自由的过程中遗忘了自由的感觉，答案会在你们走过的路上，而自由永远在你们心中。愿你我日后皆坦途，永远炽热、自由！”
“今天的班会，到此结束。”
……
夜空里坠着自由的星，它不在意是否被看到，只随自己的心意闪耀。
景轻轻就走在这般自由的夜空之下，脑子里相较于往日混沌，反而是清晰的回荡着梁老师班会上的那番发言。
自由。
她一直以来向往的便是自由，踏上城南便是她追寻自由的路，可这条路太过漫长，她以为自己目标清晰且坚定就能到达终点，可今日却是在老师提点下才意识到，她早已在看似正确的轨道上迷失了本心。
她甚至忘了自己追逐的东西本身所代表的含义……
“你今天不回城北吗？”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头看向祁陌，意外的弯了弯嘴角，声音里透出些与往日不同的自在松弛：“不想回。”
“那走回去吗？”他问。
“嗯，这么好的夜色，不走走看看不是很可惜？”
祁陌望了望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夜晚，没有多言，只是跟上了她的步伐。
“一起。”
景轻轻看着身旁毫无理由跟上的少年，似看了许久，又好似只是一瞬。
她突然开口，第二次主动邀请了他：“明天一起去城北吗？”
祁陌：（笑）城北都去了，那什么时候再带我去你家玩？
景轻轻：（假笑）想的美。
“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
——出自电影《普罗米修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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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愿你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