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王宫议事厅。
“陛下!”
提尔的威廉声音在空旷的石厅里显得格外沉重,他指着铺在橡木长桌上的羊皮地图,手指划过那片代表着威胁的广袤区域。
“萨拉丁在埃及和叙利亚集结大军——阿勒颇和大马士革的兵员马匹在汇聚……蒙特利尔的城堡,不断遭受袭扰……萨拉丁在不断积蓄着力量,也似乎在试探我们的反应。”
鲍德温四世端坐在高高的石座里。
他沉默着,目光胶着在地图那代表着萨拉丁势力的阴影区域。
“试探?”国王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穿透力,“这是战争的前奏,他在展示力量,也在找我们的弱点。”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的耶路撒冷,“他知道心脏在这里。但他会先砍断我们的手脚。”
剧烈的的痉挛突然袭来,鲍德温四世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痛哼。
焦灼忧心的情绪似乎刺激到了他。
“陛下……”泰比利亚斯一步抢上前,忧虑穿透了他一贯的沉稳,“你的药……?”
鲍德温四世喘息着,“苏莱曼医生,他留下的药方,效力似乎越来越短了。”
他抬起手,阻止威廉和泰比利亚斯的进一步的搀扶,那双露出的眼睛紧紧闭上片刻,复又睁开,倔强地抵抗着身体内部的溃败,“说下去,告诉我,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或者,萨拉丁认为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泰比利亚斯的心沉了下去,威廉的表情也十分沉重。
王国最大的危机,不仅仅是萨拉丁的铁骑,更是眼前这位年轻君主日益衰败的躯壳。
“陛下,时间是萨拉丁最富余而我们最匮乏的东西。”
泰比利亚斯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边境的摩擦随时可能进一步蔓延,据我们在埃及的‘眼睛’回报,萨拉丁近期频繁议事,目标直指圣地。想必他与我们的冲突不可避免。或早或晚,他的军队迟早会压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忧虑,不仅仅是针对他们所讨论的边境的冲突:“陛下,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苏莱曼医生的离世是巨大的损失……”
他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幸好,昨天,您已经开始试用她带来的药方了。她的药……似乎让您在高热时,获得了一些难得的安宁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捕捉到鲍德温四世在面具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这是肯定的信号。
“陛下,医术是神的恩赐,不应因出身而蒙尘。”一旁的威廉也谨慎地选择着措辞,“眼下苏莱曼去世,宫廷医疗官之位悬空,陛下的健康是最重要,她可以接替苏莱曼的职责。”
议事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终于,鲍德温四世缓缓说,“老师,请您召她来见我吧。”
没过多一会儿,议事厅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身影独自走了进来。
她走到距离王座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依照宫廷礼仪,深深行了一礼。
“莉莉……”鲍德温四世的声音相当温和,“威廉和泰比利亚斯向我举荐了你,认为你足以填补苏莱曼医生遗留的空缺,成为新的宫廷医疗官。”
面具后的湖蓝色眼睛静静地望着她,“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陛下,”她的声音平和,“我并非医学世家出身,仅仅是稍懂医术,我能做的,是帮您缓解痛苦。至于重任……”
她略微压低了一点声调,“既然即将成为医者,那就要守护生命,无论这生命属于乞丐还是国王。我以我所知起誓,陛下,我将竭尽全力帮助您,为您争取更多的时间。”
“时间……”鲍德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无论是对付沙漠那头磨牙的狮子,还是……”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后半句消失在面具之后,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人,最终落回她的身上。
“很好。”国王的声音带着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决断,“我的两位老师信任您,而我,也需要您的信任。从今日起,宫廷医疗官的事务由您执掌。”
他微微侧首,对侍立一旁的廷臣道:“给予她医疗官应有的权限,让她熟悉所有需要的药材库藏。”
鲍德温四世顿了顿,最后一句是对她说的,简短而蕴含着千钧之力:“不要辜负。”
“以主之名,陛下。”黎有蓉深深行礼,“必不辜负。”
就在她行礼的瞬间,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蒙着厚厚黄沙的传令兵几乎跌撞着冲入议事厅。
“陛下!急报!”
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急促,“萨拉丁的前锋部队出现在死海以东!他们袭击了我们的巡逻队,俘虏了我们的人!他们在向泉水之地移动!目标很可能是雅法,甚至……耶路撒冷!”
“泉水之地!”泰比利亚斯脸色骤变,失声道,“泉水之地扼守着十字军最重要的据点拉姆拉,而拉姆拉则是通向耶路撒冷侧翼的门户!他在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
说完,他猛地转向王座上的少年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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