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钦原珠篇 二)

乌云密布,城墙高耸,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黄衣男子立在城门外远处的一处树林旁,从这看去城门上‘寒洲城’三个字清晰可见。

“主人,可要进城?”

女子身后不远处有一把飘在空中的白伞,伞下隐隐约约有一个身着红色襕衫的男子,他见前方女子摇了摇头,又问道:“主人为何不告诉他们,江蓠留了信?”

绿绮伸出一只手停在空中,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封信,“这里以前可没这么繁华。”

青锋一愣,看着绿绮手中的信忽然着了火,一会便烧成了黑烟,绿绮侧头轻抚头上鲜艳的红色芍药,转头看向了站在身侧不远处的双鲤。

青锋目光并未离开过绿绮,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此时城墙另一侧的城中,江蓠一人胡乱地走着,城中很是繁华,江蓠自小就在大言村,最远也只跟着桂花婶进城送过几次药,但那小城怎么也没法和这城相比,后来虽跟着长溪他们出了大言村,但除了皇宫,也没到一处真正繁华之处,皇宫戒备森严,她不敢到处逛,有幸见到京城还被虵魔扰得一团糟,因此她看城中什么都新鲜。

但新鲜一阵后江蓠想起了正事,只是这城这么大,自己连人都没见过,该去哪找?江蓠抓着包裹,二十年了,会不会生自己的那人已经不在这城中了?会不会已经……去世了?

天空阴沉,像是要下雨了,四周的行人步伐也渐渐快了,都奔向自己的归处。

江蓠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在心中想着该怎么找,她越想心中越是没底,这时一旁一个身着粗布的男子凑上前来看着江蓠,江蓠吓了一跳,见对方浓眉大眼,生的斯斯文文,只是眉间微蹙,似在思量些什么,江蓠没好气道:“你看着我干嘛!”

男子见状忙道:“失礼失礼!只是我刚一见姑娘,就觉得姑娘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因此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姑娘莫怪!”

江蓠见对方是无心之过,因此心也放下了半颗。

男子又问道:“姑娘是在找人吗?”

江蓠一愣,许是自己刚刚四处寻人时被他看见了,江蓠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约莫五十的年纪,听他的谈吐不似个粗人,于是点了点头。

男子道:“姑娘是在找什么人?我自小就在寒洲城,住了大半辈子,对这四周还算熟识,刚刚冒犯了姑娘,不如姑娘说来看看,我帮姑娘看看是否认识姑娘要找的人。”

要找什么人?江蓠自己也说不清楚,因此思忖了片刻,“不劳烦老先生了!”

男子闻言,轻笑道:“好吧!既然姑娘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了!我姓田,家中排行第四,别人都叫我田四!”

说着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巷子,“我就住在那里!姑娘要是后面想找我帮忙了,可以去哪里找我!”

江蓠顺着男子的手看去,“多谢老先生!”

田四点了点头就告辞了,江蓠看着他的背影,四周人来人往,这城中像是有数不完的人,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江蓠心想: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或许他真的知道?

思量了许久,江蓠忽然小跑了两步追上了田四,问道:“老先生!”

田四闻言回头看向江蓠,江蓠问道:“我确实有一事想向老先生打听一下!”

田四像是没怎么意外,只道:“请讲!”

江蓠从包裹中拿出了那件青绿色的长褙子,又翻出了那个绣的‘江’字递上前,“请问老先生知道这是哪家绣坊的绣工吗?”

田四见到江蓠手中的‘江’字,像是顿了片刻,笑道:“这是我们城中很常见的一种做法,家中妇人用自己的名字或是丈夫和孩子的名字将求来的平安符绣在衣服里,用来祈求家中众人平安。”

很常见……那看来是很难找了,江蓠失望地正想收回手中的长褙子,却没想到田四又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不过这针法倒是很熟悉,像是……”

江蓠见状忙问道:“像是什么?”

田四转头打量了一眼江蓠,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是,应该比姑娘要大一些才对。”

江蓠一听,刚掉下去的心又跳了起来,“这不是我的!这是……你认识她吗?”

田四看着江蓠,随后笑了笑,“认识,这是江家的姑娘,以前我娘子还在时,常与江家夫人一起做针线活,因此我对这个针法很是熟悉。”

说着田四又看向江蓠,“难怪我刚见姑娘很是眼熟,这仔细一看,姑娘和这江家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江蓠听后,心中一喜,忙问道:“那江家住在哪里?”

田四回头指了一处巷子,“就在前方不远,和我家隔了条巷子就是了!”

江蓠道了声多谢,就拿回长褙子准备离开,田四叫住了她,“姑娘初来乍到的,想必对这里不熟,这会我也没事,不如我带姑娘前去吧!”

“那就劳烦老先生了!”

田四笑道:“不必客气!这边请!”

江蓠跟着田四一道往巷子里走去,巷子间间隔还算远,因此即使是阴沉的阴天,巷子中也还是很亮堂,江蓠跟着田四又拐了一个巷子,她回头看向她们来时的巷子,忽然心中有些不安,于是脚步稍稍慢了一些,问道:“老先生,我们还要多久到……”

江蓠话还未完,就见天像黑了一般,她慌忙中用手护着头才发现自己是被一个袋子套住了,麻袋外像是有好几个人。

“四爷!这是今天第三个了吧!”

“是啊!又是一笔!”

几人的笑声和附和声传入耳朵,江蓠想叫却叫不出来,头也开始发昏,迷糊间听见了田四吩咐了一声,“送花满天去!”

接着江蓠便陷入了黑暗中,她在黑暗中一直走一直走,像是走不到尽头,忽然她感觉鼻子有些发痒,便伸手去揉,但怎么揉还是痒,忽然她停住了,一个喷嚏打了出去,鼻子终于不痒了,她也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原来刚刚是仙藤在蹭她的鼻子,而自己则是躺在地上。

江蓠见状立即清醒了,她这是被卖了!

江蓠拍了拍仙藤,仙藤便又回到了她手上,她一边爬起来一边打量着四周,这房间布置得花红柳绿的,房中弥漫着阵阵暖香,这气味让她的鼻子又有些痒。江蓠揉了揉鼻子,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包裹,她回头看去,刚刚自己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她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急忙把腰间的小竹篓打开,那只被她藏进去的木鸟还在,江蓠的心这才放下。

想来像仙藤手镯和小竹篓、木鸟这些看起来并不值钱的东西才没被搜走,江蓠懊悔道:“真是倒霉!出门就遇见了骗子!”

江蓠在心中将那田四骂了无数遍,但又马上想了起来,自己该怎么出去呢?

正想着,江蓠走向窗边,推开窗见外面正是后院,院中正停留着好多人,江蓠立即蹲下身,等了片刻才又缓缓趴上窗,冒出两只眼睛看向院中。

院中除了田四还有几个男子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妇人,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面上敷着厚厚一层白粉一般,另一侧有几个妇人正在浆洗着五颜六色的衣物,不时地往田四这边偷看,江蓠这才想起,刚刚晕倒时听见田四说送到花满天,看来这个花满天是一个青楼!

院中几个男子扛着一个麻袋放到了地上,在妇人面前将麻袋打开,里面正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妇人扭着腰肢上前,伸出了一只白得吓人的手捏着小娘子的下巴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身后一名妇人便递上了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田四接过后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几块发亮的银子,田四颠了颠银子看了一眼妇人就要带着那几个男子离开。

正当他们转身时,一个黑衣男子瞟了一眼楼上,像是看见了什么,又眨眼看了过去,江蓠吓得赶忙蹲下,正当他指着楼上要说话时,一旁浆洗衣物的一个妇人突然把手中的一盆水倒了出去,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妇人引了去,妇人忙低着头连连道歉。

一旁满脸白面的妇人训斥了她几句,才回过头,那黑衣男子又指着楼上,“楼……”

忽然他话音一顿,楼上的窗户刚刚明明开了,怎么这会又关上了?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并未看出什么异样,妇人突然笑了一声,“想看我们的姑娘啊?那可得花钱啊!”

田四瞥了一眼黑衣男子,转身带着几名男子从后门离开了,妇人吩咐了几个小厮将地上的小娘子带走,才转身离开。

江蓠背靠着窗户,胸口还是狂跳着。

窗户外面,刚刚打翻木盆的妇人正抬头看向那个趁机关上的窗户,一旁同样浆洗衣物的妇人见她发着呆,撇了撇嘴道:“笙娘!你可别想着偷懒!洗完姑娘们的衣物,还有王妈妈的衣物呢!”

笙娘闻声立即回头,低着头应了一声,开始干活。

江蓠正按着胸口直跳的心,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她忙躺到了自己刚刚醒来的地方,紧接着房门被人踢开了,几人拖着一个麻袋丢了进来,满脸白面的妇人跟在后面,她吩咐小厮道:“把袋子打开!别待会憋死了!这可是花了钱的!”

小厮们听后将麻袋打开了一个口,就将那麻袋内的小娘子丢到了地上。

忽然脚步声起,江蓠像是感觉到了妇人正走向自己,藏在衣服下的手紧紧握住,感觉到妇人在自己面前停下,江蓠更是差点跳起。

妇人并未出声,像是在打量着她,刚了一会,妇人才开口道:“这田四下手也太重了!这会都没醒,不会醒了以后成了个傻子了吧?”

一旁的小厮们听后都笑了,妇人像是起身了,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房间,听见了房门外落锁的声音,江蓠才缓缓地睁开眼,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才敢大口喘气。

江蓠忙爬起来,看了一眼房门才走到那个被丢进来的小娘子,她将小娘子扶起,一边轻摇对方一边小声叫道:“小娘子!小娘子!”

对方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江蓠左右看了看,可这附近又没有药,她将人轻轻放下,去桌边一看,提起茶壶倒了一点水在手上,茶水并不热,她忙倒出一杯来,朝地上的人轻轻泼了过去,地上的人像是被水呛到,咳了起来,江蓠忙捂住她的嘴看向房门。

刚醒来的小娘子一脸惊恐,照着江蓠的手就咬了下去,江蓠痛的立即抽回了手,眼见着对方又要大喊,江蓠顾不得疼痛又捂住了她,凑近低声道:“别叫!别把他们招过来了!”

小娘子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江蓠见对方打量着自己,知道她不会叫了才放开手,看着自己被咬出血来的手,“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还咬我!”

一旁的小娘子愣了愣,忽然有些愧疚地看着江蓠,低声道:“对不起!”

江蓠起身在一旁翻了翻,翻出了好几条五颜六色的帕子,她挑了一条没什么味道的将手随意包扎了一下。一旁的小娘子这下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突然抱着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哭了起来。

江蓠一愣,“受伤的是我,我都还没哭呢!”

小娘子听后哭得更大声了,江蓠忙看向门口,生怕将人招来,于是上前在小娘子面前坐下,“快别哭了!等下把他们招来我们还怎么跑?”

小娘子这才缓缓抬起头,双眸中带着泪珠,“跑?我们还能跑得了吗?”

江蓠想了想,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仙藤,要是后院没人看守,她们就能跑出去。想到这,江蓠起身走向窗边,悄悄打开了一点窗户,见院中除了浆洗衣物的几个妇人,还有几个小厮守着。

江蓠看向刚刚打翻木盆的妇人,刚刚她明明看见趴在窗户上的我了,但看见那黑衣男子也发现了,她就正巧打翻了木盆,难道她是故意的?她在救我?可她又为什么救我呢?

身后突然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你不怕吗?”

江蓠回头看去,她依旧抱着双膝坐在那处,“怕啊!反正跑不跑都是死,跑还有一线生机,这么划算的买卖为何不做?”

小娘子双眸含泪地看着江蓠。江蓠转身坐回了她身边,问道:“我叫江蓠,你叫什么?”

“瑶琴。”

“你是怎么被那个田四骗来的?”

一想到那个田四,江蓠就气不打一处来。

瑶琴低头道:“我和我父母在打仗时被冲散了,我一边找我父母一边走,后来遇见一个人说他知道我父母在哪,我就跟着他到了寒洲城,他说带我去见父母,说那个人知道我父母在哪,再然后……我就到这了。”

江蓠听后,想起了江莼,也不知道芳草堂现在怎么样了?兰蕙妈妈的腿有没有再反复?江萝还是每天在村口等自己吗?还有琥珀,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了,她该多担心。

江蓠一手搭在瑶琴肩上,“放心吧!我会带你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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