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黄仁勋之前一直安静喝茶,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这会儿一听到自己儿子的话就忍不住发起火来,一巴掌照着黄嘉兴的头拍了下去, “就会胡说!”
“可是……” 黄嘉兴捂着头侧伏在轮椅的靠背上,想跑又跑不了,想躲也不敢躲,一脸委屈地觑着自家父亲,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如果赫潜是圣人的私生子,哪儿还需要他们来刺杀,咱们内部不就先乱了吗?”
“还敢再说!圣人的事情也是你能讨论的!” 黄仁勋又一巴掌拍了过去。
黄嘉兴紧闭着眼睛往后躲,嘴里却不放松: “我哪敢瞎说,那还不是你们说的,那日……,我听见你和阿娘说……”
黄仁勋急了,接连几个巴掌拍了过去, “还说,我叫你说!”
啪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在空荡的主屋里几乎要产生了回响。
啧啧啧……
项柒快速地眨着眼,她在屋顶都替黄嘉兴感到头疼。
感情黄嘉兴长得不高,很大可能是他父亲天天打脑袋打得……
“你瞎偷听啥?!” 啪一巴掌, “我跟你阿娘说话你都敢偷听,你真是不学无术!越长越像个草包!” 啪又一巴掌!
“不是你们说的,赫潜为什么那么受宠,还不是因为与圣人的关系!”
黄嘉兴可能是被打得受不了了,终于想起来把轮椅挪远一些。只是黄仁勋更快,像是没打爽一般,追着打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是圣人的私生子?!与赫潜关系好的人多了去了,尚霖跟他关系不也特别好吗,难不成他还是尚大将军的私生子?!”
项柒下意识抬眼看向尚城,尚城一脸苦笑,完全没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己阿耶头上。
不过如果不是他们刚刚听到了真相,就黄仁勋这种说法,保不齐会让人再次产生误解。
黄嘉兴就产生了疑惑。
“你说什么,阿耶,你说赫潜有可能是尚大将军的私生子?!” 黄嘉兴这时甚至忘记了自身的疼痛,竟然抬头一脸震惊又好似带着惊喜的样子看着自家阿耶, “你是说真的吗?他也有可能是尚霖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不可能抢太子哥哥的位子了?”
黄仁勋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接下来的巴掌劈头盖脸地更重地打了下去。
“我看你最像私生子!”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包吗!”
主屋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吵闹,不一会儿又加入了女子尖锐的声音。
项柒和尚城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默契地一同跃起。
就像来时没人发现一样,屋顶上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又飞掠了出去。
……
身后,细碎的、尖锐的女子声音随风飘散: “你打儿子干嘛?!那日不就是你跟右相悄悄讨论的吗,你们能说我们就不能说?!再说左相那一家子就是挺怪的啊,谁知道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
云层垂得更低,天空闷沉闷沉的,像是被装满水绷得极紧的气球,危险得不知道哪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两个身影纵横于屋顶之上,像是穿梭于云层之间。
右相府邸与左相府邸相对而立,位于宫城西侧,右相府与刚刚的黄府不同,作为与左相府同样的四大家族之一,右相府邸也同样庞大神秘得多。
奔跑了一路,在远远地看到右相府的时候,项柒和尚城同时谨慎地停了下来。
“你确定要去右相府吗?” 虽然周边没人,尚城依旧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刚刚不也听到了,他们提到了右相,虽然不知道当时他们在讨论什么问题,但是既然提到了他,我觉得就有必要去看看。” 项柒边说边在身上摸索着。
“你这说去就去,赫潜知道吗?你跟他打招呼了吗?” 尚城问完又自己否定, “不对,我们是刚刚听到的右相,赫潜提前不可能知道。”
“我不管道赫潜知不知道,反正我确实本来也打算去看看的。” 项柒终于从衣服中拽出一个面具,当着尚城的面就戴了起来, “还有,我可就准备了一个。”
闷闷的声音从头套中传出来,项柒已经将面具套在了头上,完全没考虑这个唯一的面具是不是也给尚城用用,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右相府的人可能都认识你,你要是被发现就不大好了。”
“你你你……” 尚城眼看着转眼就面目全非的项柒,震惊地一时语无伦次,“你”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要先问什么, “你本来打算去?什么意思?你之前就怀疑右相?你见过右相吗?为何怀疑他?”
“我当然没有接触过右相,而且我的怀疑也不是因为右相……”
项柒这次带的是一次性的头套,装束齐全,有头发有皮肤,只要带上,整理一下就完全变了一副样子,项柒理了理头发和眼睛,又拿了一块黑色方巾遮在脸上,在这样的夜晚,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因为谁?” 尚城更糊涂了。
“我只是觉得那个何远征长得有些奇怪,想要去验证一下而已。” 项柒又理了理头发,终于觉着一切就绪,抬眼安静看向尚城。
“你这……” 尚城捂着嘴巴后退一步,脑筋更加宕机,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眼前人就完全变了。
只除了那双无论在何时都熠熠生辉的眼睛。
“怎么?” 项柒挑眉,她发现了尚城的惊讶,忍不住想逗逗他, “觉着神奇?” 项柒上前一步, “还是觉着可怕?”
尚城咽口唾沫,却不愿被低看,硬生生忍住莫名的不适坚定不退,紧紧盯着项柒没有变化的双眼,建议: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右相府与黄府完全不同,如果真的再牵扯别的东西就更加危险,你这样……,如果打草惊蛇就更不好了。”
尚城把担心项柒个人安危的话语咽了回去,只是边说着边要伸手去拉项柒。
项柒一个闪身,滑鱼一般脱了开,随后转眼间便进入到黑夜之中。
清爽干净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赶紧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哎?你……”
尚城哪肯回去,一跃也追了过去。
可是刚刚项柒似乎是为了照顾他的速度,此时完全舒展开,几乎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迷离暗沉的夜色中。
尚城遍寻不着只能凭着感觉追,追了一会儿,远远看到右相府府门的那两个大红灯笼时,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那灯笼静静地悬挂在府门上,像是用得久了,灯笼的罩衣不再鲜红,在这样的夜色下,显得暗沉沉的,甚至像是血色一般,里面的灯光透出来,像是把血色一并泼洒在了大门上。
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活动,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觉着右相府整个静悄悄地,显得过分地肃静。
甚至有几分阴森。
尚城想进去,却又确实不敢。
他的轻功虽然还可以,但是刚刚项柒表演那一手他知道他跟项柒差得远了,就怕他进去帮不上什么忙反倒给她添乱!
再说了,他一没有□□,二是别人又都熟悉他,一旦有人发现,都不用说啥立刻就能联想到赫潜,那这次夜行的意义简直就被他破坏得不能再坏了!
所以他不敢进去,甚至不敢靠太近,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回去告诉赫潜?那也不成!就算告诉他,他又能干啥?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干着急罢了!
所以……,项柒啊,你咋还没出来啊?
尚城在外面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敢动作幅度太大,但是大眼珠子是转得极其快速而频繁,生怕错过一点点儿!
项柒啊,你是进去了还是没进去呢啊?
项柒啊,你遇见危险了没啊?你可赶紧出来吧!
尚城紧紧盯着右相府的每一个角落,虽然站在他的位置看不到里面的房间细节,但是通过屋顶位置,还是能够判断基本的空间布局。
之前来拜访的时候,他只到过前厅,没想到前厅的后面还有那么一大片空间,还有那么多的房间。
与左相的温和谦恭不同,右相历来严肃严厉,平时似乎也不大喜欢交友,所以到过他府邸的人少之又少,他的儿子何远征也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平时大部分时候也是沉默寡言,所以尚城和赫潜最多也只到过前厅,也只知道前厅前面的空间都是什么样,至于前厅后面的房间,同样一无所知。
而且也没听说过右相喜欢女子喜欢纳妾,或者有其他爱好,那这超乎寻常规模的后院,在这个时候看来,就真的值得人去深思了。
还有,右相府这么安静,却能看到一队队府兵整齐地有序地巡逻着,他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警惕异常,那状态,跟其他府兵真是完全不同!
那状态,甚至能跟他们尚府的府兵有的一拼!
可是要知道,尚府是阿耶尚大将军的府邸,他带兵几十年,府兵也跟着训了几十年啊!
这么一想,那右相府更加像是一只暗黑巨兽,只趴伏在那里,等着人跳进它的血盆大口。
尚城心头焦灼,像是有热油在煎烤着自己。
他又想起项柒那近乎鬼魅般飘逸的身手,眨眼间便可以消失于眼前,他又觉着庆幸,也许他真的没事,一切只是他瞎担心罢了。
想起项柒的身手,尚城又不自觉想起他挑衅的眼神,尚城一时又觉着心中痒痒难耐。
尚城难受,他不知他为何一想起项柒那挑衅的眼神就开始兴奋,就开始精神抖擞,就开始想去刺激他想要去碰他……,对他而言,项柒只是一个轻功比较好的少年,那些兴奋的想法让他十分迷茫,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正自迷茫着,突然一阵怪风掠过,紧接着天空发出闷雷般的连续声响,伴随着声响,毫无预兆地,或者说终于,雨滴淅淅沥沥地开始掉落,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憋了许久的天空像是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肆意地开始狂风大作。
一直憋闷的胸腔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尚城反倒觉得更加难受紧张,他紧盯着右相府,就怕漏掉一丝信息。
但是雨滴却越来越大,像是用水桶兜头泼水下来,将他的视线打得稀烂。
世界上所有所不期望的事情总是会在最不需要的时间里发生。
就在这时,尚城隐约看见右相府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形高大魁梧,只片刻,尚城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影就消失不见。
也是在这一刻,伴随着大雨声,右相府竟然突然传来喧哗,紧接着一个纤细黑影从角落窜了出来。
尚城面色一紧,把面巾使劲勒了勒,就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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