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离九指尖轻弹，一道金光飞出，洞府大门门轴转动，轰然打开。
门外，王勉负手而立，微眯双眸，目光扫入门内。
“师妹好大的架子，让我等了许久。”
他乃一宗之主，向来众星捧月，只有旁人对他阿谀奉承，没料到一来这洛英峰，便吃了个闭门羹。
石离九神色从容，轻轻推了推身后的洛丝亭，“师兄说笑了，我方才正与徒儿参悟功法要义，听到师兄呼唤，连忙收功整理，躬身迎接来了，怎敢怠慢？”
王勉冷哼一声，袍袖一拂，抬脚迈入洞府。
他对这清冷师妹垂涎已久，屡次示好却石沉大海。
昨夜他静思许久，终忆起在潭边嗅到的那一缕淡淡幽香，不正是他这位洛英师妹身上独特的花香？
遂决意亲自来试探一二。
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番狂风肆掠的景象，木桌倾倒，木椅断裂，以及四散飘落的纸屑。
“这是……？”
石离九不动声色，又轻轻推了推洛丝亭，她会意，垂头嗫嚅道，“回……回宗主，是弟子练功时不慎打翻了这些桌椅板凳……”
王勉狐疑地回望她，上下打量一番，“你们师徒二人，昨天一整夜都在屋中专心修炼？”
洛丝亭斜觑一眼师父，躬身行礼，“回宗主，师父昨夜一直在悉心指点弟子修炼。”
“不对！”王勉忽然喝道，凝神静气，一缕神识飞快扫过石离九，瞳孔骤缩，“师妹你……你竟已踏入合体期？！！”
石离九暗道糟糕，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强装镇定，取出一枚丹瓶，倒出一颗养魂丹，“前几日去金锋道友的洞府走了一遭，幸得他慷慨赠予养魂丹与上罗丹数颗，加之脚下灵脉相助，竟顺势突破了瓶颈。”
王勉盯着那枚丹药，眼神幽深，半晌才“哦”了一声，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金锋那吝啬鬼何时变得如此大方……难怪我今日察觉你洞府这处有灵力波动，原是师妹突破引起。”
石离九笑意不减，话锋一转，“不知师兄亲临，有何要事吩咐？”
金锋环视一圈洞府，踢开脚边的茶盏，淡淡道：“师妹还是尽早吩咐弟子将洞府打扫干净……近日山下动荡，师妹若无要事，莫要下山了。”
石离九轻轻应了声，朝洛丝亭使了个眼色。
洛丝亭撩起袍袖，俯身捡拾地上的残物。
石离九亲自将王勉送至门口，语气轻快，“师兄慢走，我屋中尚需打扫，恕不多送了！”
王勉摆摆手，转身离去，消失在山道尽头。
总算送走了这位瘟神。
石离九背脊骤然松懈，差点跌坐在地，她扶住门框，调整呼吸，接着强撑起身形，快步走向闭关室。
室门开启的刹那，阳翊闪身而出。
“这老狐狸，”石离九压低嗓音，余光扫向正在洒扫洞府的洛丝亭，见她并未投来注目，才继续低语道：“……怕是起疑了。”
阳翊指尖轻点，一串符文化作流光缠绕周身，修为瞬间压至元婴期，轻叹一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早脱身。”
石离九蹙眉，迟疑着说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先行离去，我再寻机脱身，如此不会引人注目，另寻他处汇合即可。”
阳翊在天界斩敌无数，自然是有保命之法傍身。
两人分路而行，或许能觅得更多生机。
阳翊沉吟片刻，终是轻轻颔首，“也好。”
说罢，几只纸鸢落入了他怀中。
石离九笑道：“就按从前的老法子下山……”
阳翊轻抚纸鸢，随即动作利落地收入储物袋中。
“从前？”他反应过来，不禁失笑，“你是说，你去试炼阁挂任务，我去接？”
石离九郑重颔首，“如此一来，你独自下山，才不会惹人怀疑。”
阳翊默然，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要借你的势才能下山了。”
石离九吐了吐舌头，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肩头，“没关系，谁让我是你师～～姑～～呢？”
她拖长了尾音，油腔滑调中却透着几分亲昵。
但阳翊却未恼，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石离九，眸光微动。
“那……下山见。”
他顿了顿，又补上几句。
“记住，一定要来寻我。”
“我会等你。”
他这几句语调，温柔得像极了送别夫君远行的小娘子。
石离九身形一僵，结结巴巴应声，“知、知道了，大人……你也多加小心，近日宗门外不太平，尤其是那神秘人……”
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晃，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宽厚的肩膀将她牢牢包围。
阳翊下颌轻轻抵上她的头顶，嗓音低沉，“接到任务后我便下山去寻她，她……等不了太久。”
“她”指的是何人，石离九自然晓得。
她余光瞥见洛丝亭浑身一震，红着脸别过头去。
而向来冷峻的阳翊，黝黑的脸颊上也浮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这人，演得也太真了！
若非早知两人之间约定，石离九怕也要信了三分。
她忙不迭颔首，本欲轻拍阳翊肩头的小手，伸到半空中却忽觉不妥，迅速缩回，攥紧成拳轻轻锤上他的胸膛，“知道了，你也小心些，莫要逞强！”
“……”
这一拳不重，阳翊虽未受内伤，但心底却生起一股凉意。
这女人……当真毫无察觉吗？！
强忍住“撬开她天灵盖，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石头还是木头”的想法，阳翊咬着牙继续嘱咐，“千万莫要随意动恻隐之心，下界弱肉强食，远胜天界，若再像当初救纳兰缦那般，贸然将人放在身侧，后果不堪设想。“
石离九连连点头，嘴上应的乖巧，心却早已飞向了山下的人间烟火与市井喧嚣。
阳翊狐疑瞥了她一眼，她今日应得如此爽快，反倒令他有些不安。
“行了，快走吧，免得又撞见了他人。”
石离九这洞府差点便成了集市，人来人往，若是被人发现她与阳翊同处于一室，届时长了一百张嘴都辨不清。
阳翊被她一路推搡至大门，脚步停驻，仍忍不住回头观望。
石离九却探头四顾，确认无人后，便将他猛地推出了洞府。
大门“砰”地应声紧闭，震起一缕尘烟，在空中缓缓飘散。
阳翊立于门前，掌心开合，神色复杂地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转身腾空而起，迅速消失无踪。
石离九背倚大门，解下腰间悬挂的长老令，并指疾书于令牌表面，一行鎏金小字渐现，令牌金芒一闪，一道虚影掠过，它竟径直穿过洞府禁制，朝试炼阁的方向破空而去。
洞府内，洛丝亭早已收拾妥了满地狼藉，正拎着茶壶立于木椅旁，怔怔出神，眼眶微红，似有哭过的迹象。
石离九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茶壶，柔和地安抚，“怎的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师父。”
洛丝亭紧抿双唇，瘪着小嘴，嗓音里挟着一丝未散的哽咽，“师父……你是要和白斐师兄……私奔吗？”
“？？？”
石离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即便真的与阳翊结为道侣，又岂会舍弃宗门长老之位，去做那私奔之事？
“你们……方才不是约好一同下山？”洛丝亭揉揉泛红的眼角。
石离九长叹一声，抬手轻拍她肩头，“傻孩子，师父不过是想同阳……白斐云游一阵罢了，不久便会归家，安心等我可好？”
洛丝亭眸中仍留着疑虑，但洛英在她心中，是不可动摇的存在，若是因为这般小事再哭闹不止，岂不让师父寒心？
她轻轻颔首，吸了吸鼻子，“知道了，师父，丝亭会在宗门等你归家。”
归不归家暂且不说，下山寻到龙桑姑姑的踪迹后，她与阳翊定是要重返天界，届时……她师父洛英的神魂不知是否还能回归这具身躯？
石离九心头一软，忍不住将洛丝亭轻轻拥入怀中。
师徒俩正低语间，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急切的叩门声，夹杂着女人的怒喝。
“洛英！洛英！
“洛英你给我出来！”
宗门之内除去那几位长老与宗主，其余弟子须尊称洛英一声“长老”，何人敢直呼其名？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洛丝亭眉间紧锁，怒意涌上心头，“师父，我去看看是何人，敢在此喧哗！”
说罢，她转身疾步朝门口而去。
紧接着，洞府外爆发激烈的争执声，只是人声嘈杂，内容难辨。
石离九并未多想，心中正盘算着要如何下山。
忽然“啪”的一记脆响传入屋内——
她心中一沉，闪身出现在门外。
洞府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弟子，原本喧闹的议论声却在石离九现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地望来，目光聚焦于洞府门口的两人……不！三人！
那名唤白斐为”师兄“的少女正与洛丝亭面对面而立，两人瞠目对视，周身的灵力交锋，撞出一簇簇绚丽的火花。
那少女双眸肿如核桃，显然大哭过一场，而洛丝亭白净的面颊上赫然印着一道醒目的红色掌痕。
石离九立在洞府门口，眼神冰冷地扫向那少女。
她认得她，白斐的师妹，古丽王朝小公主霜月，对白斐一见倾心，誓非他不嫁，自从知晓了白斐心系洛英，便屡次寻衅，百般刁难。
只不过，洛英顾念长辈的身份，未曾与她计较。
如今，她胆敢对洛丝亭动手。
石离九冷笑一声，周身寒意骤起，清冷的面容渐起寒霜，袖下五指紧握，天地灵气疯狂涌动，在她周身盘旋着一道道灵力漩涡。
众人衣袍猎猎，山道旁的参天大树竟在威压下，裂开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缝隙，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顷刻间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合体期！”霜月失声惊呼，踉跄后退数步。
众人亦骇然无言，原本修为位于长老末位的洛英长老竟突破境界，踏入合体期！
石离九袍袖一挥，一股灵力朝霜月破空而去，于虚空之中又陡然分出四股手腕粗细的灵绳，缠向她四肢。
可霜月毕竟是一国公主，身上护身法宝数不胜数，她身上华光大作，金丝罩衫竟隐隐浮现出流转的符文，符文金光闪闪，一个一个接连放大，织成一张金光密网。
灵绳与金丝网碰撞，月华与金芒交织，耀眼的光亮霎时间让所有人迷住了眼。
唯一石离九眸光一凛，指尖再度掐诀，灵绳中融入了几缕红色光线，气势暴涨，瞬间将金网撕裂。
霜月四肢被牢牢缚住，凌空悬起，动弹不得。
霜月哪受过比如委屈，她尖叫挣扎，“洛英！你速速放开我！否则我叫父皇杀了你！！”
石离九不语，只是缓缓抬手，掌心凝聚灵力，“既如此，那我便不必手下留情了……”
与此同时，她高高扬起右手，又重重挥落，“啪”地一记清脆耳光声响彻全场。
一掌刚落，第二掌、第三掌……接连落下，力道之重，竟将霜月扇得头不停晃动，嘴角溢血，白皙的脸颊迅速肿起，由红色渐渐转为绛紫色。
方才她扇过洛丝亭的那一掌，被石离九以百倍奉还。
石离九凌空踏步，升到霜月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微笑，“现在给我徒儿道歉。”
霜月咬牙切齿，眼里燃着受辱的怒火，“你……你休想！”
男主都暗搓搓地表白了，女主什么时候能明白？！！！
还有那巴掌扇的我好爽啊[墨镜]
不行了不行了，这一段写得我心潮澎湃……[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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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