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茜适时的提问，问的众人均是一愣；除了穆峻、凌峙桀外的四个男生同时拿目光看向对方。良久，顾亦桢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要把杨玉环送走，恐怕我们得先找到能去岛国的人才成。而会去岛国的除了商人，就只有来大唐学习、交流的遣唐使了。”

“就综合能力而言，遣唐使要比商人可靠些；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要找到一批回去的遣唐使。”顾亦闻两眼盯着天花板，计算道，“比起商人，杨玉环跟着遣唐使回岛国的安全系数要高一些。因此，遣唐使为首选，其次才是商人。”

“很好。”张茜满意的点了点头，紧跟着问道，“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去哪儿找遣唐使。”

“这谁知道啊。”几个男生整齐划一的两眼一翻，清一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你们，全给我认真点儿。”张茜看着一众男生的表情，直恨得想过去一人踹上一脚。这群没正经的，除了会惹人光火外，真想不出他们还会什么了。

穆峻一声长叹，对着几个男生使了一通眼色，甚至还动用了常用武器──筷子，做了个威胁性的投掷动作。

余费仁就坐在穆峻的正对面，刹时缩了缩脖子，调整了下自己懒散的坐姿。

顾亦桢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无辜道：“我们很认真的，可就是不知道那些岛国人在哪儿啊。我不认为他们会乖乖的跟学生们一起呆在私塾里，听老夫子之乎者也。”

吴严辉和顾亦闻同时点头附和。顾亦闻随即不充道：“遣唐使中也有僧侣，同样的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间寺庙挂单；所以没有一个大概的方向，要找这拨人会很费时间。说不定等时限到了，我们也没找到半个。”

“天啊！”张茜受不了的哀叹道：“既然找不到遣唐使，那就去找商户啊；我想商户应该不难找吧。”这群男生是牙膏吗？问题都得她一个一个的问出来，他们才会像样的回答。

“的确，比起我们不熟悉的遣唐使，商户找起来更方便。”顾亦闻一手支着下颚，微微蹙眉，思忖道，“只要到圈子里打听一下，很快就会知道哪户商家做海上贸易。只是，如今的形势，除了已经出去的，我不认为还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抛下家人去做买卖。所以我个人以为，商户这条路也未必走得通。”

余费仁听着张茜与顾亦闻的分析，眨了眨眼，说道：“说了半天最后又钻进了死胡同，难道真是天要亡杨大美人。”

“不会。”凌峙桀突然开口，“能救她的，看来只有她自己了。”

穆峻闻言愣了半晌，不解道：“怎么说？”

凌峙桀浅浅的一勾唇角，慢悠悠道：“她是生活在后宫’养尊处优、圣眷独宠的贵妃；在这后位悬空的今天，她的地位与皇后已经没有区别了。这样一个女人，你们认为她知道的东西会少吗？”

“你的意思是，杨玉环知道遣唐使的落脚处？”顾亦桢似是被一语点醒的梦中人，恍然道。

“把她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凌峙桀笑道。

孟邃亲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很小声道：“怎么说也是贵妃，我看是不是我们一起去她房里问的好？”

凌峙桀听完很不乐意的两眼一翻：“孟邃亲，你是不是侍女日子过多了，真把自己当成服侍人的女仆了。有点脑子好不好，就算从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现在也什么都不是了；要不是孟呓海自作主张的搅混水，她杨玉环现在不过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会去找她的，凭什么是我去见她呀。”

“这小子在记仇。”余费仁凑近顾亦桢，笑着调侃。

顾亦桢眨眨眼，一本正经道：“要我也记仇，毕竟差点把命搁那儿，不是？”

“也是。”余费仁歪着头想了几秒，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邃亲，你去把贵妃请过来吧。”张茜想了想，开口道，“顺便把筱竹她们几个也叫来。”

孟邃亲应了声，起身离席。

没多久，几个闭门思过的女生簇拥着一位姿态雍容的中年美妇走进了大厅。

“茜姐，人都来了。”孟邃亲指了指圆桌，“自己找位子啊。”

凌峙桀微微一笑：“我们这儿讲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所有人并不在意他的话，纷纷寻了位坐下。唯有中年美妇先是一愕，这才给自己找了个位子。

“没吃饱的可以继续吃，这么多吃的摆着也是浪费。”孟邃亲替后来的人添了碗筷说道。她去叫人时，正好几人都在用餐；所以估摸着她们应该都还没吃饱。

几个女生互视一眼，同时拿眼悄悄瞥向了张茜；见她没有发话，知道是默许了。孟呓海第一个拿起碗替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的汤。筱竹、芷薏、凌霜见了，便也跟着拿起筷子开吃。

看着几人的吃相，凌峙桀有种看到非洲饥民的错觉。她凑近余费仁耳边，问道：“她们几个怎么回事，茜姐不给饭吃？”

“没啊，一日三餐照送，只是不许她们出房门呀。”余费仁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会不会是被禁足到傻掉了？”

“我看是怕过会儿茜姐继续申讨她们的罪行，所以在储备体力。”顾亦桢也凑了过来，加入了讨论行列，“你也知道，茜姐的疲劳轰炸，是个人都受不了。”

凌峙桀点点头，赞同道：“这点我承认，比我老妈还能侃。基本能从太阳升起开始说道太阳落山，这时间跨度不多吃点儿的确挨不住。”

张茜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她们吃饭直到最后一个把碗筷放下，才将视线定格在了一直静坐一边的贵妃杨玉环。

“贵妃娘娘，这段日子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张茜微笑着说道。

杨玉环轻轻摇了摇头：“不，该道谢的是本宫。没有你们相救，本宫就是具尸体。”她笑的清雅，可眼中那丝丝的落寞是那样的触动人心：长生殿中羡艳旁人的恩爱，在多年后的今天，终是被他舍弃；只因他的江山比自己重。

张茜看的心头一动，不自觉的安慰道：“娘娘，皇上还是深爱着您的。到最后，他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您。”

“真的？”杨玉环的双瞳随着张茜的话语渐渐有了一丝光泽，“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茜被问的心中一震，片刻才垂下眼睑，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没有皇上的默许，我们怎么可能轻易就把您救下。所以请相信，皇上是真的爱着娘娘的。”

“呵呵，谢谢。”杨玉环轻轻吸了吸鼻子，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那份喜悦。即便刚才的一切都是谎话，她也愿意相信。再怨、再恨，直到此刻她还是深爱着那个曾经给过她尊宠与荣耀的男人。

“只不过我们目前的处境有点糟糕。”凌峙桀一肘子撞上身边穆峻的上臂，示意他阻止接下去可能会发生的长篇情感剧。

穆峻会意的点点头，说道：“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们决定把您送出中原。”

“离开中原！”还来不及高兴太久的杨玉环愣愣的望向穆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在惊闻要离开这片她生长、熟悉的土地的瞬间，所以的喜悦被突然奔涌而来的不知所措取代，“一定要离开，不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避一避吗？”

“娘娘，您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秦筱竹担忧的看着杨玉环，轻声的提醒道，“他们逼迫皇上杀了您的哥哥杨国忠，您的死也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他们若是知道您还活着，您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杨玉环双瞳一紧，双手抖颤的捂上心口。她是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可以对天下事不闻不问、甚至无动于衷；却不会不懂人心的险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秦筱竹的言外之意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是的，只要自己还活着，不论将来是否还能回到皇上的身边，对于那些一心要置自己死地的人而言，都是一种威胁。因为他们最清楚，皇上对于自己的宠爱有多深。

杨玉环闭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问道：“那你们有什么计划？”

张茜微微一笑：“我们准备把您送出中原，送往扶桑。”

“也就是说，我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杨玉环一声短叹，意兴阑珊道。

“今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凌峙桀蹙了蹙双眉，冷冷的看着杨玉环。他能感觉到杨玉环此刻心中的万念俱灰：也许这个荣耀了一世的女人，是真的爱着那个能做她父辈的唐玄宗的。“活着，就有重逢的希望，哪怕要等待一生；要是死了，那可就连希望都没有了。您说是不是，贵妃娘娘？”

希望！杨玉环慢慢抬起双眸，看向说话的少年。这个少年她没有见过，因为少年那仿若谪仙的出尘之姿，是那样的叫人一眼难忘。而啊、他方才的那番话，却又瞬间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一丝动摇。如果今生注定无法重逢，那活着和死了又有何区别？

“如果贵妃觉得此生一时生无可恋，那我和我的朋友就没有冒死的必要了。”凌峙桀不理张茜和孟呓海双双投来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的眼神，继续道，“贵妃现在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要做什么也悉听尊便。至于我们，就不奉陪了，大家从此各走各道，各干各事，两不相干。”

“我……”杨玉环被说的一滞，不知道要怎么接口。一向高高在上的她，还真没被人这么呛过。环顾一桌子的人，她这才发现，与她同桌而坐的少男少女，似乎与从前服侍她的人有些不同。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因为少年的话没有错，是自己还不习惯身份的转变──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杨贵妃了。脱下贵妃光环的杨玉环，不过是个普通的弱女子，又有什么资格命令别人为自己做任何事。

杨玉环淡淡的一笑，笑的很是洒脱。轻轻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鬓边长发，道：“对不起，是我有些钻牛角尖了。谢谢你们至今为我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至于今后，也请各位一定要帮帮我。你们对我的大恩，我杨玉环来生必当……”

“停，我们可不是为了报恩才救你的。”凌峙桀可不想她报什么恩。如果可以，他巴不得立马掐死了她再吊回马嵬坡上去。这样，他们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回家吃饭、睡觉、看电视了。

“既然贵妃已经做了决定，那接下去就是要上哪儿去找开往扶桑的船了。”张茜这时的开口，免去了杨玉环不少的尴尬。因为她知道这位落难的贵妃，还从来没有被人抢白过。

凌峙桀静静的坐了几秒，看着没什么要紧事儿了，便起身正大光明的开溜。

“峙桀，你要去哪儿？”张茜盯着这个不安分的异端分子，问道。

“五谷轮回。”凌峙桀的谎话张口就来，“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走了先。”话还没说完，人早就溜得看不见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