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聆禅城归来后，火翎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尊主包养的小娇妻。昕音每次消除记忆都消除的很干净透彻，没留任何一丝回忆给火翎回味。

那日，火翎憋不住了，终于试探着的问了一下：“昕音，我们的位置，究竟是谁上谁下。”

昕音正聚精会神的炙烤着一只野猪。他方才忆起在结界中食用的带血猪腿，忍不住的怒从中来，便夸下海口，说自己即便是不擅长厨艺一道，随手烤烤都不会烤出火翎的那种魔鬼料理。

听闻火翎疑问，昕音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的就分了神，却仍是强自镇定道：“自然是你在下。你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什么都不会，一切都是我来主导的。”

火翎将信将疑。但昕音既然这么说了，火翎也就十分乖巧的将自己放在了娇妻的位置。

作为一个娇妻，自然不该在对方野猪肉烤的逐渐变硬时发出质疑，致使对方下不来台。

火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头半人大的野猪，在昕音的手里化为了豚型的盾牌。

盾牌上有着猪头形状的图腾，通身泛出古铜色泽，拿在手中也是沉甸甸的，表面隐隐有仙灵之气流转。

火翎举着那盾牌左看右看，只觉得此盾牌甚是高级，不愧是昕音仙尊随手炼化出的。

但是昕音看着那盾牌却是越来越气，想起方才若非是火翎打扰，自己说不定真的能烤出不带有剑气的野猪，干脆拂袖：“我不吃了，你去风月斋给我打点菜来，不准再有酸的。”

“可是...”火翎话还未说完，昕音就已带着凛然紫气飘远。火翎暗自苦恼，秦嫣那种做什么都酸溜溜的手艺，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有那么酸么？

再次登上凌云峰，已见不到昕音的身影。火翎推开水云居的门，熟门熟路的将食盒搁在书桌上。

昕音的书桌一向很乱，这一搁，有一本小册子掉了出来。这册子上的字原是用翎羽笔写成的，在常人看来，这册子中不过是一张张白纸。

可是火翎因得与昕音双修过，竟也能见到那书册上的字迹。

非是火翎想看，实在是由于境界提升，如今的火翎已能一目十行，于是他看到了那扉页上的标题。

【论半魔血统继承的比例 样本：谭希桃

【论半魔的生长环境与性格的形成相关性样本：谭希桃 宣渺火翎

【半魔能否分清**与感情的差别 样本：火翎

火翎尝试着抽出那书册，手心沾了汗，捏在薄薄的纸页上，似是能将那书册濡湿。他觉得手中的书册似是有千斤重，重到他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

他翻开有关自己的那一页，是一篇长篇大论的报告，用词晦涩难懂，火翎看的吃力，于是又往后翻了一页。

【众仙历两千六百五十年，新络殒命，余路经恒芳派，见满目疮痍，心下怔然。往来断壁残垣间，偶见一结界茕茕立于山巅，余复又走近，得一火灵根弟子。】

再往下看，火翎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适逢新络之精魄破损难复原，便将精魄溶于此火灵根弟子体内，交之罗勒育幼院代为照料。】

【众仙历两千七百年，该火灵根弟子入朔原泽，试之，其炎魔精魄已入肺腑。炎魔生性残忍暴虐，为世间不容，故有此试验，是用以分析炎魔能否被人为驯化。】

火翎从来没想过，新络之前与他说的那些，竟然是真的。

自己原本，竟当真是人。他不是炎魔，也不该是。

可是，若没有昕音，自己当真能活到现在么？

火翎又往后翻了一页，越看，自己的心就越沉。

自己与昕音相处的桩桩件件，全都被记录在册，被昕音以一种理智且冰冷的笔触分析着。

【炎魔力量强悍，可在三月内突破七重境界。】

【炎魔重欲，故尝流连于各城烟花之地。】

【性格驽钝】

【暴虐嗜血】

【行为粗暴】

看到最后一句评语，火翎愣了愣，也没有多想，只是接着往下看。

后面又是大段大段的数据，似乎用了古神语，火翎看不明白，又将那一页跳了过去，看向文章最后的结论。

【炎魔欲念重难自制，不堪重用。】

火翎有些怔然，也不知心中是失望更多，还是遗憾更多。怪不得昕音每次都会在事后将他的记忆洗去，因为这份记忆对自己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那不过是昕音在用他的独特体质做研究，而且最后研究出的结论，竟是自己不堪重用。

视线又落到了最后的署名上。

众仙会，朔原泽尊主：瓦音音。

火翎手一松，那书册便重重的掉落在水云居铺了柔软地毯的地面上。

瓦音音。这个名字有些可爱，有些可笑，却更令火翎觉得心如死灰。昕音竟连个真实的名字也不肯告诉他。

“火翎？”昕音的身影自火翎背后想起，带着些不耐，“不是让你....”

而待看到地上的书册和火翎的表情时，昕音的目光却有一瞬间的茫然，又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昕音疾走上前，捡起那书册：“你能看到这上面的字迹？”

火翎自觉后退两步，离昕音稍微远了些，随后点点头。

昕音张了张嘴，随后有些干巴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用膳吧。”

“昕音，我当真只是你用来写报告的研究对象吗？”

昕音去开那紫玉食盒，只是手却不易察觉的有点抖，拧了几次都没有拧开。

昕音闭了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火翎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他怎么会以为，昕音对他会稍稍有些不同呢？

在昕音仙尊的心中，众生平等，自己可能连一颗尘埃都比不上。

火翎低下头，注视着柔软的地面，声音中带着隐隐的颤抖：“那，你为了做研究，与谭希桃木琉枝他们，也都双修过吗？”

乍听见这个问题，昕音有些恼怒，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研究也已经趋于尾声，为及时断绝火翎心中更深的念想，昕音干脆回答道：“是，我与谭希桃她们，也都双修过。”

若是火翎再想的深一些，便会明白，昕音若是与其他人双修过，又怎会不知道双修道侣能够分享翎羽笔留下的字迹，又怎会在发现自己能看到昕音的笔记时露出那样震然的神色。

但火翎并没能想到那么多，他的思绪很乱，最终只是捂住了脸。

是啊，世上怎会有痴傻成他这般的人呢？

昕音是什么人？是修真界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自己怎会奢望，昕音能看上自己这个血统肮脏的炎魔混种。

不，甚至连混种都不是。

自己只是一个用来做研究的...怪物。一个被炎魔精魄左右的普通修士。

一个能被高高在上的昕音仙尊随手丢弃的，玩物。

“当然，你以后若是想，依然可以来凌云峰...”后面的话昕音没有说出口，似是觉得那话里的暗示意味实在是过于浓重，又似是觉得自己真如瓦西西所说，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

最终，昕音只是收了口，清澈透亮的眸子望着火翎，似是在等他做选择。

“尊主。”火翎终是改了口，昕音的眸光中的星火暗淡了下去。

“尊主以后若是想要用我做研究，直说便是。”火翎顿了顿，将喉头的哽咽压了下去，“尊主有恩于我，即便是要放干我的血，剃出我的骨头，我也不会拒绝。”

昕音突然觉得，自己胸腔中那颗并不存在的“良心”，似乎痛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昕音深知当一个人开始为他人同情心痛时，就是自己不幸的开始。

昕音就这样直视着火翎的眼睛：“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我不妨挑明了说，火翎，你如今体内的精魄是新络的，新络身为炎魔，本性残忍嗜杀。我希望见到你与他的精魄抗争，而不是被那奔腾的炎魔之力牵着走。”

火翎垂眸，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最后抬眸，眼中带着一点微弱的希冀：“那尊主，觉得我是人，还是魔？”

“你没听懂我方才说的吗？”昕音坐回书桌前，衣袖宽大，皎白似明月清辉，“你若是能将那炎魔的本性压制下来，你就是人。你若是被那欲念牵着鼻子走，你就是魔。”

昕音仰着头，神情清冷矜雅，仿佛又回到火翎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般高不可攀。

话都已说到如今这个份上了，火翎当然明白昕音对自己从未有过什么“喜欢”。

先前不会有，以后更是不可能。

既然昕音永远都不可能看上自己，那自己就需要拿捏好分寸。那些奢望不到的，也不该再去奢望。

昕音于他而言，是高不可攀的皎洁明月。他明知道这明月终究不可能会属于自己，便只需要继续仰望就好。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昕音，不要再接近他了。

昕音希望他能压制住炎魔精魄中的本性，他就一定要克制住。

.....至少，在昕音的面前将其克制住。

瓦西西：渣猫！

谭希桃：渣猫！

玹若真人：渣猫！

秦嫣：既然如此，我还有机会吗？

昕音：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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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研究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