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昕音一笑起来，那可真是.....
火翎脑海中突兀的闪过了两个字“祸水”。
昕音这张脸简直就是当年南妃的复刻版。
并不难想象，南妃当年便是顶着这样的一张脸，才被扣了个亡国妖姬的帽子。
“众仙历二七一七年。”火翎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哦。”昕音若有所思，“那时候，修真界的魔族混种应该已经超过大半了吧，该是由盛转衰，开始激发矛盾的时候了。若是我猜得没错，我应该开始推行新法，在修真界挤压魔族生存空间了吧？”
火翎点点头：“这举措做的不是很地道，险些被修真界的魔族用口水淹死。”
昕音轻咳了两声，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火翎的揶揄，只是继续问：“那你就没觉得我的行为很是怪异吗，尤其是在对待魔族方面。”
那，何止是怪异。
昕音仙尊被人颇为诟病的一点，便是他一边说着众生平等，大力支持各族通婚，一边却又有意无意的纵容着修真界各大门派对魔界混种们的打压。
“我大概能猜出，你和永宙的赌约，大抵和魔族有关。”火翎进过众神遗迹，想法自然与修真界的其他人不同，“以你在修真界这两年多年来推行的政令来看，你与永宙的赌约，大概是在一定的年限之内，让魔族都开始修仙吧？”
“嗯哼。”昕音又是摆出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点了点头。
“可是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火翎不解，“如果只是为了破除土神为魔族设下的壁垒，能更好的解决魔族这个隐患的话，未免也太舍近求远了些。而且....”
而且火翎能看出，让魔族修仙，只是永宙的意思，昕音仙尊其实表面上对永宙言听计从，实际上一直在阳奉阴违。
昕音并不希望所有的魔族都修仙。
所以众仙会对魔族的政策总是反复横跳，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扭曲感。
这一点火翎其实在那一次劫持昕音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在昕音推行打压魔族的新政前，因为火翎的得势，许多魔族混种们似乎又找到了方向，那条飞升之路，似乎又朝着他们打开了。
可是随后，火翎就放弃了飞升，然后一失踪就是五年。
这五年间，火翎虽身在昕音的紫府之中，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昕音身上的焦躁。
直到他去了一趟众神遗迹，他才明白了昕音仙尊这份焦躁的由来，于是，火翎便顺势给了昕音一个打压魔族混种的借口。
那一波之后，魔界之门险些关闭，修真界进入了与魔界短暂的冰河期。
“先不提我和永宙的赌约，你就说说，对于永宙提出的‘人人可修仙’有什么看法么？别这么看着我，众仙会的意思基本上都是天界的意思。”昕音像是有些气恼，“否则你以为我‘天界走狗’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火翎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刚到朔原泽的那一年，感受到了被昕音当面测试三界史的紧张感。
于是，火翎抿了抿唇：“好一张大饼。”
永宙画的这张大饼确实是很不错，至少是在凡人看来，自从修真界和人界合并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掌握了修炼之法，再根据天生的灵根资质去修炼，不提别的，光是寿命，都比当凡人时长了不少。
没有灵根，那也没关系，除了轻灵秘境外，还有许多门派都研制出了各类培养灵根的仙丹，只要有钱，必然能修炼些许仙术。
甚至有人能够靠金钱砸出来的灵根，直接修炼至飞升。
飞升后，他们更是像到了个保险箱。
而对魔族来说，能和修真界融合，显然也是益处更多。魔界的先天条件本就不足，环境恶劣到难以生存，所以，即便魔族天生就拥有悠长的寿命，也鲜少能有寿终正寝的。
而到了修真界之后，就不一样了，先天丰沛的灵气使魔族的修为精进飞快。
等一下，灵气？
火翎突然想通了，为什么先前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修真界哪来的那么多的灵气供人修炼？
火翎因为年纪轻，身边跟他同龄的朋友们都还在修行的前几阶段，还不至于会发生因为灵气不足而卡境界的情况。而他接触到的那些年纪比较大的，也都是一些老不死，谁也不知道这群人的境界究竟在哪里，所以，火翎一直都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在修行时，灵气不足会怎么样？”
“会产生心魔。”昕音先前被火翎那句“好一张大饼”给逗笑了，直到此刻，才终于正色了起来，“不过也不要紧，有了心魔之后，很快就会失去自我，浑浑噩噩，死的也很快，基本上没什么痛苦。”
火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似乎是觉得逗火翎很有趣，昕音仙尊心情大好的一指魂花花田：“或者，用它们。用它们转移心魔。”
原来魂花的真正作用是这个，怪不得生的就是一副被玷污了的红黑样。
“那既然如此....”火翎犹豫着要不要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既然魂花如此重要，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解药，为什么要毁掉魂花花田？
就因为要在永宙面前维持形象不崩？
“永宙太了解我了。他知道，如果魂花只是用月灵族的魂魄炼制，那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保全魂花这一解药。但换成金玉王朝的那些人命，我就会比永宙更积极地找出毁掉魂花的方法。”无视火翎有些茫然的目光，昕音自顾自地说道，“更何况，魂花本就是一柄双刃剑。它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解药没错，但同时，它确实也有着能复活主神的功效。”
说到这里，昕音笑了笑，露出了火翎极其熟悉的，志得意满的笑：“只怕喝了忘忧泉的永宙，还不明白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毁掉的心头大患魂花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火翎原本其实已经听明白了昕音的目的，可是现在又有些不明白了。
永宙喝过忘忧泉，所以永宙忘了一段大概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记忆。这段记忆，决定着永宙是否想要毁掉全部魂花。
那么，永宙想要复活谁，又不想复活谁呢？
火翎觉得自己脑中像是骤然间被塞了一团浆糊。就在此时，昕音火上浇油的声音传来，成功的将火翎的思路完全打断：“言归正传，我要开始造孽了。你要围观吗？”
火翎有些无言的望向昕音，他自然知道昕音所指的“造孽”是炸长泽郡。不过火翎真的很好奇，永宙都觉得做不到的事情，没有修行过仙术的昕音又要怎么做。
“长泽郡的人，会死吗？”
“会，那样的警告，并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在短时间内离开长泽郡。”昕音睫毛微垂，难得的显出了几分落寞，“我的父王曾说过，你永远无法救下天下所有人。那些因我一句话死去的人，都是我的罪孽。”
火翎不太清楚昕音仙尊口中的这个“父王”，指的究竟是谁，不管是永宙，还是玄王那个历史有名的暴君，不大像是能讲得出这种话的人。
“你究竟是谁的孩子？永宙还是玄王？”
火翎想了想玄王那五大三粗的长相，又看了看眼前细皮嫩肉的昕音，觉得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昕音抬起的目光中有几分茫然，像是有些想不通火翎为什么会开口问这个问题。
然而那样怔愣的神情，只有片刻，昕音就笑了起来。
“我不是永宙的孩子。但也，不像是沙也加说的那样。其实，永宙一直想杀我。”昕音笑了笑，“但是，他的决心下的不是很坚定，等他喝了忘忧泉，坚定了想要杀我的时候，已经做不成了。”
什么叫已经做不成了？
是因为和永宙的那个赌约吗？
“永宙要的不是我，而是我这具身体。”昕音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具体的，你以后就知道了，总之，并不是像沙也加说的那样。不，可能也确实有一点吧，我特意模仿过那人的言行举止。因为我发现，每次只要我表现得像那个人，永宙对我的杀意就会骤然减少。”
意识到昕音竟然在迂回的解开他心中的疙瘩，火翎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下一刻，就听昕音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年纪小，本性嘛，也没有多善良，找到了这么一个保命的秘法，自然就朝着歪路上跑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所以，从未指望过会有人将我当做好人看待。”
昕音仙尊，好像真的很执着于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火翎现在很怀疑昕音的三观从一开始就是歪的。于是，他更是好奇昕音仙尊究竟要用什么样厉害的方法来毁魂花花田。
等了半晌，却见昕音只是随便找了块不那么秃的花田坐下，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时间未到，等人再多跑出去些。”
无论昕音将自己想的多么十恶不赦，他终究还是人。
是人，就不会希望徒增无谓的杀戮。
其实昕音的心中，对于是否该毁去这片花田，也是有着犹豫的吧？
火翎看向远处已经完全泛白的天色。
